习不辍,无数次指间磨出的细茧,慢慢变硬、脱落、磨平,程侨的心意早已和古琴相通,每一根琴弦的细微振动,每一个徽位的悠长吟唱,都和她的意念融为了一体。
而“念许”在她的引导下欢快地跳跃蹦跶,像是渔夫背篓里那一尾尾活泼的鱼儿。
带着微醺的醉渔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伸手拔下腰间的酒壶豪放地啜了一口。
他哼着小曲儿,翘着?腿儿卧躺在天地间,佯狂之态尽现。
人影婆娑,歌声断续,载着醉渔的舟儿渐行?渐远,徒留一声轻叹。
“念许”的速度渐渐放慢,憨态可掬地呈现出一种?茫茫然的情?状。
一曲结束,观众意犹未尽,忍不住要感叹上一句:好琴!好人!
程侨演奏完毕后,更加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
唐蕊面上的表情却很平静。
评委点评二人时,之前曾和唐蕊打过招呼的老人面带赞许地说道:“唐蕊,你弹得无可挑剔,无论是技巧、指法还是曲子的意境,你都拿捏得很好。但是相比起来,我?更喜欢程侨的表达,她的醉渔不仅有“醉”,还有那么点‘憨’和‘不羁’,我?很喜欢她多出的这一点点灵气。”
程梅的点评一如既往的犀利:“唐蕊,你的问题是匠气太过,灵性不足,而古琴是恰恰不能要太多匠气的,所以我会选择程侨,她虽然弹得没有你完美,但就这首曲子而言,她比你更有趣味。”
唐蕊垂下了眼睫。
匠气太过,灵性不足。
自她学琴以来,听到最多的评价,不过就是这两句话而已。
程侨赢了。
两人前后脚下台,程侨急着回去通报喜讯
,又想拿手机撩拨许嘉衍,于是脚步飞快。
她刚进到帷幕后的长长通道,从另一侧下台的唐蕊也出现了。
唐蕊淡淡说道:“程侨,你又赢了。”
作为胜者,这种?话题不好接,程侨只是微微点头,便准备绕过她。
“我?知道留校名额是你让给我?的!”
程侨的脚步停了下来。
空荡的通道里里,唐蕊的声音十分?清晰。
“我?入职以后,教务主任告诉我?,本来院里领导找过你谈话,是你拒绝了。”
她的声音顿了顿,泛出一股金玉般的冷意:“但我?不会感激你的。”
“程侨,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
程侨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唐蕊。
同学的三?年里,面前这个人曾经帮她打过热水、带过早饭、占过座点过名,甚至在自己被生理痛折磨得睡不着?觉时,半夜起来给她烧水泡姜茶,又挨个寝室敲门去借止疼片……
过往的种?种?情?谊,就这样被她一句话打得稀碎。
原来只是她以为的美好,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唐蕊的真正想法,竟然是这么想的。
程侨露出了自嘲的微笑:“原来你讨厌我?啊?那你不早说,弄得我?还以为你挺喜欢我的呢。”
唐蕊直视着?她的眼睛,厉声说道:“我?当?然讨厌你,因为你总是轻轻松松就能拿得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你本科就考上了华音,一入校就能跟着?最好的老师学琴,而我?呢?我?千辛万苦才从家里给?我?报的二本大学转专业考研考进来,你知道我?以为自己摆脱了命运以后有多开心吗?结果我?到华音的第一天,得到的消息却是,郑老师已经不收学生了。”
像是想起那段不堪的往事,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像你和方溪溪这种?大城市里出来,家里条件又好的,根本理解不了我?这种?人的痛苦!”
“你们可以每周都去逛街买衣服,吃饭看电影,花钱大手大脚的,我?却连周末都还要拼命打工,为家里的弟弟妹妹补贴生活费!发传单、当?礼仪、代写论文……在你们出去玩的时候,我?什么辛苦的兼职都做过,而每次你们故作姿态
地给我?带东西回来时,我?都觉得这是你们廉价的施舍!”
“我?每天练琴超过六个小时,从来不迟到旷课,你呢?你却可以偷懒躲在宿舍里睡懒觉,但是每次专业考核,你都比我?的分?高,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努力不能被看到,而你凭借你的天分就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偏爱?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程侨垂着?眼眸冷淡地看着?她:“这些都不是你可以用下作手段抢走别人名额的理由。”
唐蕊凄楚地笑了:“是啊,你们高高在上,考虑的是公平正义,可我没有你们的道德,我?只能考虑到我自己,如果拿不到留校的名额,我?没有办法脱离那个家庭,我?就只能灰溜溜得回去,嫁给?一个没见过几?面的男人!我?的人生就这么毁了!”
程侨叹息:“唐蕊,你太偏激了,只要你自己不放弃,就没有人能毁了你的人生。”
她向她走近了一步,毫不畏惧地对上她的视线。
“你认为所有的好事轮到你头上,就是绝对的公平了吗?我?考上华音,没偷没抢靠得是我自己的实力?,如果你不服气,你为什么本科不考进来?我?的专业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