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相与哭了一个下午,晚饭时,沈西容叫她吃饭,她红着眼睛出来,坐在桌子上一言不发。
知道对方伤心,沈西容避免去谈下午的时候,给她舀一碗蛇汤,道:“张姐姐,现捉现杀的蛇,喝一口尝尝。”
顾晓亭给张相与添碗饭,递到她眼下,怯怯道:“张姐姐,这里面有你爱吃的锅巴。”
张相与眼眶发红,眼睛里又开始续眼泪。过一会,她吸吸红彤彤的鼻子,低头从袖子里掏了掏,将一封信摆上桌子。沈西容不解的看着张相与。张相与声音发哑道:“这是家母年前上元节时寄过来的信,信中说镇江空出来一个县丞的位置,问我要不要去任职。如果要的话,两个月内赶回家即可,过期不候。我原本信心满满打算放弃这个县丞,去参加春闱获得更高功名。但,思虑良久,想想沈妹妹的话说得也不错,举子,贡生最后都是要入朝当官,殊途同归。既然我能力不足,确实没必要为了考不上的春闱,放弃即得的官职。”
这是一个人的人生大事,沈西容尊重她的决定,道:“我明白你。”
张相与擦擦不甘心眼泪道:“多谢沈妹妹这段时间的款待。事不宜迟,明日我便打算回家了。”
掐指算算时间,两个月的期限只剩半月。镇江与盛京骑快马七天左右、坐船则慢些需要十三四天,张相与明日仓促回去也属正常。沈西容:“我两之间谈什么谢不谢的!”
张相与:“好妹妹秋闱过后,如果需要习政的话,欢迎来镇江。”很多学子为了能在春闱中拿到好成绩,必然需要习政一段时间,这是传统也是提升成绩的方法。
镇江与扬州相邻,他父亲的坟葬在那里,可她如今的身份颇为敏感。如非必要,她大概率不回去,即将离别,沈西容不忍拂逆好意,便道:“一言为定。”
普通晚饭变成了给张相与的践行酒,人人都要喝。刚开始大家聊得是相遇的趣事,酒喝高了后,张相与发起酒疯,又哭又闹,叫嚷着她是镇江大才女。
沈西容微熏脚步打颠,废老大力气将张相与安置回房。绿浮将轿夫叫到了院门口等候,堂屋门口到院门一段距离,沈西容送完张相与,又亲自送佟晚歆出门。这些时日,佟晚歆帮她良多,而今日敞开天窗说亮话,她拒绝了佟晚歆,以后他也许不会再来了,理应好好送他出门。
来到院门口,凉风吹拂起袖摆,绿浮扶佟晚歆上轿子。沈西容想到什么,道:“佟公子,稍等一下。”
她转身回房拿了一个披风出来,双手捧给绿浮,微笑道:“夜里凉,挡挡风。”
佟晚歆侧脸看眼沈西容,眼睫盖住了满眼的心思,道:“多谢。”
他并非死皮赖脸之人,并不是非要纠缠沈西容,他之所以这么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轿撵微微起来,晃出小段距离。轿子上佟晚歆的背影挺直松柏,灯笼的光朦朦胧胧照在他身上,飘然出尘。沈西容转身迈步回屋子。
走到堂屋门口,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她立住步子转身看去。佟晚歆站在院门口,呼吸有些喘,他说:“沈小姐。”
三个字出来后,佟晚歆许久没有再说话,沈西容同样沉默着,谁都没有大破这份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佟晚歆声音似有些难为情,他问:“沈小姐,你···你要不要···我给你当夫子?”
沈西容非常需要夫子,佟晚歆的学识高,但他毕竟是男子,应当没有当过谁的夫子,沈西容不敢冒险,没有立刻回答,她问:“你对科举熟吗?”
佟晚歆道:“我从小与三位姐姐一同学习,科举之事了如指掌。你若拜我为夫子,我保你考上状元。”
他得声音里有种神奇的力量,即便这话说得非常狂妄,也让人生出信服的意思。沈西容道:“你为什么帮我?”
佟晚歆:“不忍明珠蒙尘。”真实原因是,他半月前做了一个非常真实的梦,按照梦境所指,她母亲会被扬州安定侯沈棠检举贪赃枉法,谋夺扬州首富顾氏一族财产,证据确凿,右相府满门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梦境指示,若要解决这个危机,惟有嫁于大榆村沈西容。梦境里的事在现实中一一发生,令他不得不重视。
如果沈西容能听到佟晚歆的心里话,她必然会感到无比惊讶。因为,安定侯是她前面的娘,而顾氏既是她父族也是顾晓亭母族。但这些她都没法在对方什么都不说的情况下,将这些话从他心中掏出来。她只觉得佟晚歆这样说不能信的,她委婉表明道:“你真的只是想当我夫子吗?”
这话是在跟佟晚歆确认,只是当夫子不当妻主成不成。换句话说,放弃让沈西容当妻主才能靠近她,佟晚歆蜷曲手指,轻声道:“是。”
沈西容:“这事可以保密吗?”她不想将来真的奴籍靠科举事发连累佟晚歆,于是有此一问。
佟晚歆没有犹豫:“可以。”沈西容抗拒与他成婚,他摸不懂里面的原因,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做她的夫子,做个近水楼台,徐徐图之,再行摘下月亮。
得到回答,沈西容恭恭敬敬行叩拜大礼:“夫子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
夜里沈西容挑灯夜战,书写佟晚歆给布置的文章。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