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的春假眨眼间就过完了,乔清不出意外地发现新的一年的办公室果然也有了新气象,每个人都变得亲切友善起来,更多的笑脸更频繁的交流,仿佛乔清一下子变成了办公室里最受欢迎的人。
这天早上沈未澜来找他,乔清正撑着下巴看行业报告,屏幕上的宋体小四号字就像蚯蚓一样扭曲着爬来爬去,困得乔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垂着头闭着眼睛发了会儿呆。结果再一抬头时就看见沈未澜正撑着桌子俯身看他,把他吓了一跳,猛地往后一仰道:“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就就刚才啊。”沈未澜学着乔清结巴的语气回答,被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后忍不住笑起来,“我又不是沈昀亭来查岗的,怎么这么紧张。”
乔清翻了个白眼,拿起桌上的杯子道:“走,出去说。”
“不是吧小老弟,这才不到九点出头你就把一杯咖啡喝完了??”沈未澜探头看了一眼,“要我说,就应该让伯父在巴西那儿给你买块地种咖啡豆,其他人谁都不卖,就专供给你。”
“得了得了,我就牛饮而已,还没到这么吹毛求疵的地步。”
他们走进茶水间时正碰见董秘从里边出来,见到沈未澜时有些诧异,但面部肌肉已经条件反射地扯出了一个笑容,语气自然又不乏熟稔地道:“沈先生,今天来公司啦。”
“唔。”沈未澜点了下头,眼神敷衍地一扫而过,拿过乔清的杯子径自去水池边清洗。乔清也冲董秘点头示意,然后赶在他说话前大步走进了茶水间,走到沈未澜旁边的桌子旁靠着。董秘在门口站了站,随后便走了。
沈未澜洗好杯子,甩了甩水后递给他,问:“和他们处不来?”
“懒得寒暄而已,没什么,就是普通同事。”乔清说,仔细打量了一下杯底的缝隙有没有洗干净。沈未澜瞅见他严格的观察动作便忍不住头皮发麻,如同被教导主任揪住小尾巴的问题学生似的。然后果然看到乔清不满意地微微皱了下眉,拧开水龙头继续冲洗。
沈未澜也不走,就站在他旁边看他洗杯子,说:“那肯定是他们的问题,那个——姓什么来着,就沈昀亭旁边那总秘,我看他就觉得不舒服。”
乔清扭头看他一眼,笑说:“就那么偏心我?”
“那当然了。”沈未澜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你什么人我能不清楚吗?你那么好,但凡处不来的必然是他们的问题。”
“是吗。”乔清偏头看他,他抱着手臂往他旁边一靠,“来,给你个机会说说看我到底有多好。”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到乔清扭头看过来的时候沈未澜几乎能看见他脸上细微的绒毛。沈未澜莫名地便紧张了起来,喉结绷紧了一瞬,“就、就是……”他抿了抿唇,低声说,“就是……哪哪儿都好。”
沈未澜有一双深棕色的眼睛,他和沈昀亭的长相一个随爸一个随妈,沈昀亭的眼睛是少有的纯黑色,看着多了几分成熟稳重,沈未澜则要年轻活力得多。乔清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直到沈未澜连瞳孔都要震颤起来的时候才移开视线,撇了撇嘴故作不满道:“这么敷衍?沈未澜,爸爸自认为我对你的好已经足够写成一篇一百万字的长篇了。”
沈未澜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我知道,你对我……”突然卡壳了一瞬,然后愤而暴起,“不孝子给老子爬!!”
皮了一下很开心的乔清哈哈笑着拿了杯子走去另一头倒咖啡,沈未澜骂归骂,见乔清走到另一头了也还是巴巴地跟过去,挠挠头说:“春假你也休息够了吧,晚上组个局一起玩玩儿。对了,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烤全羊店很好吃,不如——”
乔清抬手:“我不——”
“我知道你不吃羊肉,你等我说完再插嘴!”沈未澜瞪他,“那里也有烤牛排,牛肉你总爱吃吧,等下午下班了一起去尝尝?”
“行。”乔清痛快地点头,又说,“不过我晚上和爷爷说好了去陪他下棋,不能太晚回去,就只吃顿饭吧。”
“嗯……”
沈未澜似乎有些迟疑,乔清不由侧目:“怎么了,光吃饭还不够,找我有事?”
“也不是……害,没有,能有什么事儿。”沈未澜摆了摆手,“没什么,等你有空了再组个局好好玩儿,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乔清嗯了一声,没有再多问。
沈未澜垂着头一声不吭地站了一会儿,要说因为这种小事就不开心未免过于矫情了,但他却又不得不承认此时是有些闷闷的低落。在沈未澜印象里,这二十多年来乔清这样干脆而毫不拖泥带水地拒绝他要求的次数可以说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以至于他的底气已经足到把晚上的安排都给计划好了。结果却有了个意料之外的答复,让沈未澜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咖啡的香味随着热气缓慢地升腾向上,乔清满足地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沈未澜也跟着凑过去闻,鼻子一耸一耸的凑在他前面,结果咖啡味没闻到,倒是闻见乔清身上的香水味儿。中性木质香调,像是阳光下青草和露水的香气,非常干净好闻。
‘啪’一声脆响。
沈未澜五官扭曲地捂着被打了一下的后脑勺退开:“乔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