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肃家离市区远,住得也偏,沈未澜开车绕了两圈才找到那个位于路边的开放式小区。乔清一走进楼道便闻见刺鼻的油漆味,再往上走,各种不堪入目的辱骂被人用红漆刷在了墙上,一路刷到家门口。
家里只有陈肃和母亲在,陈母体态微胖,面上皱纹多,笑起来便显得和蔼。只是她现在面色苍白,得用力呼吸才能喘上来气似的,连起身都费力。
陈母之前发过心梗,又做过胶质瘤的手术,身体本就不好,得好好静养,受不了刺激。这回被追债的事气着,更是一口气上不来,险些晕过去。
“怎么不去医院?”沈未澜说,“毕竟身体不好,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不用不用。”陈母笑着连连摆手,“吃了几颗速效救心丸,已经好多了。”
陈肃在旁边不说话,母亲是个倔强的人,他做晚辈的也实在拿她没辙。
乔清自然知道陈母是怕花钱,他神色自然地笑了笑,说:“阿姨,您之前做手术的医院是沈未澜朋友家里的,当时医生给您打了折,又送了几次术后检查。陈肃是不是忘告诉您了?您看现在都过了这么久,再不去检查就要过期了,多浪费。”
陈母一愣,茫然的眼神看向陈肃:“小肃,之前还送了术后检查?”
陈肃不太会撒谎,胡乱应了几声。乔清煞有介事道:“当然了,陈肃工作忙忘了告诉您。咱们现在就过去吧,再晚一些医院该下班了。”
于是老太太就这么被半哄半骗地带去了医院,油漆工正好也到了,等陈母做完检查开了药回来刚好刷好墙散了味儿。
陈肃盯着母亲吃了药,将她扶回房间休息。
乔清和沈未澜站在阳台吹风透气,不多时陈肃也走了出来,表情僵硬地和他们道谢。
“不要紧,阿姨没事就好。”沈未澜说,“你不是每月按时还钱了,怎么那些人又来找麻烦?”
陈肃沉默片刻,说道:“他们说八十万只是本金,还有利息要还。”
乔清嗤了一声,“你爸在外面不清不楚欠下的债,钱多钱少还不是他们说的算,就剩你们孤儿寡母的扛雷。”
他话说的难听,语气也不好。陈肃看向沈未澜,却见他没有说话,只是和乔清站在一起附和地点头。陈肃想要分辨,最终也只能沉默不语。
“你上次见你爸的时候,他状态怎么样?”乔清问。
“酗酒又好赌博的人,能好到哪里去。”陈肃淡淡道,“估计是在外面也得罪了人,待不到一天就走了。”
乔清说:“是得罪了人,还是犯了法?”
陈肃一愣。
乔清笑了笑,“都说黄.赌.毒.黄.赌.毒,这三样东西总是难分家的,如果是犯了法那就好办了。”
陈肃抿了抿唇,没有吭声。相比起沈未澜的懵逼他可以说是镇定得很,说明他不是没懂乔清的暗示,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
乔清等了会儿见他没说话,便说:“既然你没意见,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等到沈未澜和乔清坐上车离开后,沈未澜才皱着眉问他:“小乔你怎么……你是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想过。”乔清说,他有些开不习惯这久不开的新跑车,小心地目视着前方,“就像刚才说的,这事总得解决。”
沈未澜说:“可你——小乔,你要是不乐意……”
“还行吧,”乔清漫不经心道,“不是多大事。解决了也好,省得三天两头找你麻烦。”
“没有三天两头,我和他来往不多。”沈未澜争辩,却是又高兴起来,“小乔,你不喜欢他给我添麻烦?”
乔清没理他那嘚瑟样,就听沈未澜又叽里呱啦说起来,“不是你说的,扛雷的事儿应该轮到我来么?怎么你这会儿倒是替我考虑,你——”
乔清猛地刹车,沈未澜一时不察,差点撞上挡风玻璃。
“怎怎怎么了???”
“有只狗在叫,”乔清平静道,“大概是哪儿的野狗跑出来了,差点撞到。”
沈未澜:“……”
阳台上,陈肃沉默地注视着乔清的跑车离开。明亮嚣张的亮蓝色在这个昏暗的街道显得无比显眼,引得过路的人纷纷驻足回头。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即便不认得车的牌子,也知道那是“一看就很贵的车”。
就如同,那是一看就与他无缘的人生。
回到家后,乔清给乔启泽打去电话,麻烦他在各赌场留意陈肃父亲这个人,找着机会就把他扔局子里去。
“没问题,小事一桩。”乔启泽答应得爽快,又说,“其实倒有个更快更方便的办法。”
乔清干咳一声,“那倒不用,这是我一个朋友的父亲,所以……”
“明白了。”乔启泽说,声音含笑,“乔清堂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善良。”
“……嗯?”乔清没反应过来,“小时候?”
“唔,你可能忘记了,当时你年纪还小。”乔启泽说,“你五岁来过年那时候,有次出门被一只拦路恶犬吓着。尽管那狗被佣人赶走,你却还是吓得直做噩梦,晚上都睡不安稳。爷爷生气你受了惊吓,本要把那只狗打死,却被你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