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搂着宝玉,摇头道:“这会子一大家子都在这里,又有姑娘们,见什么戏子,不好不好。倒是琏儿才从外头回来,叫过来我见见也就罢了。”
别人还没怎么着,宝玉先坐不住了,他素来爱往姊妹堆里凑,近几日正是迎探惜三人都上学练了几笔字画,无心陪他,早按捺不住,听见这个哪儿还忍得了。
当下便赖在贾母身上扭股糖儿似的撒娇,“老太太,叫了来见一见罢。恰好的今日天朗气清,叫进来不说来拜见老太太,听着唱一曲给大家助助兴也是好的。”
贾母疼他,这会子只是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假意嗔道:“青天白日又没什么喜事,助什么兴。”
王夫人手上捻动着佛珠,含笑道:“宝玉这话虽则是孩子脾气,倒点醒了我一句——老太太,到底是给娘娘省亲进献的,要在众人跟前露脸,出不得差错。您给掌掌眼,听听嗓音儿,瞧瞧身量儿。若是有个什么不好处,咱们提前看开了,也省的过后有个什么不好,再兴师动众的寻摸人去,既找不着合适的,又费事。”
凤姐也忙道:“太太这话说的是了,这都是姑苏采买来的女孩子,来回一趟可不容易。您看一眼,也给我们托个底儿。”
她往前走了几步按着贾母榻边扶手,扬声笑道:“我们年纪小,哪儿见过什么大场面,比不得老太太经过见过,论起来可是差得远了。这又是多少年来的一遭儿大喜事,这心里头可真真的不踏实,非等着您这块泰山石压住了,坐镇八方,才算放回腔子里呢!”
这一席话说的圆满又中听,很是给贾母抬了一把轿子。
贾母脸上笑意渐浓,回首看了王夫人一眼,见她也不住点头,显见的十分赞同凤姐的话似的。到底是皇妃之母,这阵子王夫人很得贾母青睐,心内便更兴浓几分。
兼之她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众人都高兴,便也乐得寻个乐子,心内早预备了答应,口上却打趣道:“既凤丫头这么说,我少不得要给咱们当家奶奶一个面子了。”
凤姐忙嗳哟了一声,拍着自己脸笑道:“快瞧瞧快瞧瞧,今儿不知我脸上擦得是什么粉,都现到老太太跟前儿了——平儿,快家去拿了那粉盒子供起来,我早晚三炷香,一日也不能落了!”
众人都大笑起来,探春笑得捂住肚子直嚷笑痛了,“可是凤丫头这张嘴!”
王夫人只是微微笑着,待众人笑声渐歇,方慢慢进言道:“咱们今日叫那些小女孩子进来,虽自己家知道是叫老太太掌眼坐镇,可若是正正经经让她们过来拜见老祖宗,倒显见的咱们很拿她们当一回事情似的。不单传出去叫人家说咱们没了规矩,且说不得便叫这些没轻没重的女孩子拿捏起来。”
贾母果然皱起了眉,王夫人觑着贾母脸色,背地手上紧张地出了一层汗,念头转得飞快,唯恐贾母又改了主意,不叫女孩子们进来。
那她叫黛玉跟着戏子们进京,一同进贾府,在众人面前好好羞辱一番贾敏女儿的谋划就白费了心思。但这会子一定要把话推出去,不能显得是她让黛玉跟戏子一同来见的,不然当着这么多人,过后贾母回味过来,少不得要迁怒。
王夫人心内紧张,面上却只是缓缓笑道:“故此,我是想着,不如咱们在屋子里安坐,立了纱幛来,只叫她们在外头给老祖宗磕头请安。再叫几个老妈妈品评,形貌身量、言谈举止一一在堂下唱念,过后一人唱上一小段儿听个分明。如此一来,咱们也能看见了,也知道了端详。说出去也是拿她们当个玩意儿乐子,不错了规矩。”
她说的仔细,贾母全然不知其真正心思,听了只心内赞王夫人想得周到,更满意几分,暗道元春自封了妃,老二家的倒是更稳重几分。
“还是你想得周到。”贾母点了点头,“便依着你说的办罢。”鸳鸯听了,立即招过小丫鬟来,才说了要放下纱幛,就听外头有人喘吁吁跑进来叫道:“老太太,来了,来了!”
凤姐扬起眉毛,先笑骂道:“急匆匆的,有鬼追着你不成!拿出气度来,每回没什么你倒先着急——早知道二爷回来了,等着,这里收拾好了才叫他带着那些人进来呢。”
来人却是贾政身边一个小子,听见这话傻了眼,跪在地下懵道:“啊、啊?什么二爷?”
探春先觉着不对了,没的这种事情是老爷身边的人来传话,忙道:“你却说的是谁?”
那人急促促高声道:“公主娘娘!安定王爷府上的公主娘娘!现如今摆了仪仗就在门外,老爷已忙着开中门迎出去了,正请老太太、太太奶奶们紧着换了衣裳,赶紧出去跪迎啊!”
贾母等人都懵了,贾母赶忙扶着鸳鸯的手从榻上起来,王夫人忙问道:“公主怎么驾临咱家来了?”
“这、小的也不知道,就只老爷说公主娘娘来了,传话赶紧出去迎接。”那人也是一头雾水,“老爷还嘱咐了,叫千万郑重,家里有品级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