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所居是在公主府北侧,原本隔着一条街,那日天德帝赐了宅子,便从两头将这条街隔了起来,整成一处。原先公主府的北门便修了,改成月洞门相连,如今楚旻从楚晏住处出来回自己院子却也方便,只消穿过贯通南北的一条大道就是了。
楚旻虽不爱排场,可到底是公主,该有的还是要有的,才从宫中回来,人都是齐的,这会子从楚晏处回去,身边浩浩荡荡少说也有十三四个人。
赵老六从街上叫人引着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虽然一直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什么身份,但这还是他头一回如此直面公主的阵仗威势,不留神一嗓子喊出来,齐刷刷看过来的道道炯炯目光直吓得他腿肚子打转,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楚旻淡淡看了一眼,随口道:“许是哪里混进来的——这里虽则原本是街道,既如今划到府内,也很该照着例一样地巡察起来才是。下回不许随便什么人都放进来。”
身边忙有跟着的嬷嬷恭声应是,小丫鬟一溜烟儿地去传主子吩咐不提。
却说楚旻进了月洞门,却在北面“至善明德”厅前停了,只道:“宫中去了一日,着实腿脚不大舒坦,且在这里稍坐坐。你们且先回去,留下藿香她们几个在这里伺候就罢了。”
众人不敢异议,忙都躬身应是,慢慢要退出厅去,却被楚旻又叫住,“先着一人回去跟林姑娘报信儿,就说我回来了,好得很,只是稍晚回去,请她先用了晚膳也可。”
机灵的丫鬟忙出众应声,忙不迭地跑着去了。
至众人退出走远,不待楚旻说话,藿香便会意,只叫兰香等人给楚旻取备的茶水点心来,兰香忙道:“那烦你在这里伺候主子,我们去去就回。”藿香含笑应了,自己却悄没声息溜了出去,不多时便带着赵老六在厅内跪了。
赵老六心头还有些悸动,连头也不敢抬,磕了几个算是请安,方缓过劲儿来,便小心翼翼又来问好。
楚旻也不理会,只道:“你就是来说这些的?”
赵老六打了个寒颤,不知怎的,明明这位主子一向和善,从不无故处罚下人,赏赐也大方,可每回见了她,自己心里总是惴惴的。
“不不不,奴才怎敢为了这点子烂白菜的瞎话过来搅扰主子。”赵老六刚忙否认,咽了口吐沫方才道,“是奴才在外头,遇见一个人,给了奴才这个,说是要见公主……”
“那你就来了?”楚旻几乎要被他气笑了,抬手抓过一个桌上摆着的黄铜镇纸就砸了过去,“你是我的暗探!就敢这么明光正大的在外头招摇是我的手下不成!”
赵老六赶紧道:“公主、公主!奴才并不曾应下!”
“那你还拿了人家的东西,还这样大摇大摆地来公主府——这不是不打自招是什么!”楚旻眼风一扫,藿香即站出一步,厉声喝问,“蠢到家了!”
楚旻深深看了赵老六一眼,不由皱起了眉,这个赵老六一向精明,总不会这点几乎称得上是阳谋的计俩都看不明白。
难道是收了好处?
楚旻正暗想间,就听赵老六急忙辩白道:“并不是这样!”
“奴才原是听着那人口音不对,尖声尖气,虽则是个男人打扮,声音却尖声尖气的,就疑心是个老公儿。他、他又搬出了二皇子的名号,还送了这个来,奴才这才先叫人哄他去了酒馆,方带了东西来了。”
钟渊?楚旻一怔,他来做什么?还是说这是宫中有谁觉察了钟渊跟自己的渊源,又故意来试探呢?
楚旻示意藿香把赵老六手中的东西拿过来,只搭眼一瞧,就拿定了主意,吩咐道:“叫人带赵老六回去,给他些银子——你该知道什么不能说。来人还说什么了?”这句就是问的赵老六了。
赵老六忙道:“说请您在府外沧浪亭见面。”
“知道了,你回去罢。”楚旻握紧了手中东西,淡淡吩咐赵老六回去。
仍是藿香带了他出去,回来却有些忧心地道:“公主,这会不会是有人……”
楚旻摇了摇头,摊开手掌看着上面的玉玦,“这玉玦跟我手里那块一模一样,先不说这工匠难找,再有一块一样的不容易,就是我手里有这玉玦这件事,除了二皇子再无人知晓。”
“除非他自己告诉了人——他又何故这样做?”
“走罢,去沧浪亭。”楚旻起身道,藿香还有些不放心的样子,楚旻快要走出至善厅时却顿了顿,“叫程山带上几个府内信得过的好手跟着,只不必露面。”
“我若是一个时辰内回不来,就叫人知会二哥哥一声。”
藿香顿时长出一口气,脸上绽开了大大的笑容,就知道公主不会轻易涉险,更不会让人迷了心智,总留着两手打算。
沧浪亭虽名为亭,实际上却是一家茶楼。茶楼也并不叫沧浪亭,只是这茶楼竟是整处的一个园子,翠玲珑、面水轩一应俱全,全仿着苏州苏学士爱去的沧浪亭而建,在京中又因这建筑而闻名,渐渐的人们便专管此处叫沧浪亭了。
这次楚旻赴约,去的也是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