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使促狭天子赐字女榜眼
大彰会试于二月举行,京城附近直省的考生多是年后打点行装上路。而家住西南一带的考生,往往是刚看罢秋闱桂榜,在家中略休息几天,便得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赶了。
大部分考生在正月下旬就会赶到京城,找一处称意的会馆或是客栈安置下来,剩余几天时间或温书复习,或走亲访友,或拜访名士,或参加文会。
正因如此,昭兴六年,正月底的京城格外热闹。
姚疏反而难得地清闲了下来。
自他上题本助皇上妥善解决了昭兴元年春闱士子罢考一事,便深得昭兴帝的信任。在昭兴三年的会试中,他就已经被皇上任命为两位主考官之一。
以至于今年皇上仍想请他担任主考官时,姚疏连忙拱手一揖,虽然面露惭愧,语气中却喜悦难掩,“回皇上,臣的孙子即将应试春闱。臣理当回避,故不宜担任本次会试主考,还请皇上另选贤能。”
薛放眸中的失落稍纵即逝,他随手把朱笔往那六合同春的白玉笔架上轻轻一搁,饶有兴趣地问道:“是姚岚的儿子,还是?”
姚疏恭敬地垂下头去,“正是犬子姚岚的幼子。”
“那朕可要期待一下,来日姚家祖孙三代同朝为官的场面。”薛放笑了笑,又问道:“朕原想请老师和翰林学士邱慎思同任主考,现下另一个人选空缺,老师可有建议?”
姚疏斟酌片刻,犹豫地开口道:“依臣愚见,礼部尚书苗洞明或许可以担此重任,苗大人曾于翰林院担任侍讲学士。”
薛放点点头。
都说姚疏最看不惯苗洞明,此刻却还能不计前嫌地举荐他,想来苗洞明确能胜任此事。
昭兴六年二月初七,薛放正式下旨,任命翰林学士邱慎思和礼部尚书苗洞明为本次会试主考官,并同考官十八人。其中,由翰林院中选拔十二人,六部六科各选三人。
二月初八,皇上钦命礼部尚书苗大人释奠孔子,之后便由礼部主持会试开始,请众位考生入场应试。
月仙从容地候在队列中,随意地听着身边举子们的闲谈。
去年乡试她已然体验过京城明时坊的新贡院了,故而现下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但身后几个外地举子却显得格外兴奋,来回顾盼张望犹嫌不够,还凑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
月仙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两步,隐约听到的几句都是在赞颂皇上体恤学子,实乃仁厚明君。她低头会心一笑,果然自己这出妙计甚是有效。
会试的搜检较乡试自然更为宽松,毕竟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举人老爷,更别提这当中有些人可能还有官职在身。
月仙轻轻巧巧就通过了搜检,还不忘在躲屏风后将自己的束胸布稍稍松开一点——今日因担心被搜检官瞧出异样,她把缚带勒得有些紧了,刚才排队的时候就觉得胸口很是憋闷。
二月初九一早便正式开始春闱的第一场考试。月仙夜里在号房睡得不舒服,连带着早晨也没什么胃口,只草草啃了半块家中准备的糕饼,便觉得下腹有饱胀之感。她干脆起身在号房内来回地踱着步子,直到巡绰官示意要发放答卷纸才又坐了回去。
第一场考四书义三道、五经义四道。月仙集中精神,先做好三篇四书义,再将五经义的题目全部读过一遍,略略整理一下思路,才来决定自己究竟回答作哪四道。
五经,即《诗》、《书》、《礼记》、《易》、《春秋》。这其中,《诗》、《书》、《易》的命题难度往往小于《礼记》和《春秋》,只因后两者更加高深,尤其是《春秋》,内涵隽永深刻,普通士子往往难以得其要领。因此大多数学子出于应试的考量,都会选择放弃在《春秋》上下功夫。
月仙得益于苏擎风的指导,早就把五经全部研习得十分透彻。她心中盘算着,治《礼记》和《春秋》的举子较少,如果自己从这两经中选择其一,被考官赏识的机会也就更大些。月仙素来不是爱出风头的人,此刻坐在考场却也难以免俗,最终大着胆子选择了《春秋》的四道题目。
她之所以有这番思量,也是因为会试虽然共考三场,但在名次评定时最看重的还是第一场。只要作好了四书义和五经义,后两场不出什么大的差错,便能稳稳地拿到一个不错的名次了。
第二场考论、诏诰表及判语。第三场则是一道策问,月仙因对第一场颇有信心,故而在策论上舍弃了犀利独到的观点见解,而是力求语句通顺、行文流畅、字迹工整。
好容易捱到纳卷,月仙脸色苍白,摇摇晃晃地走出贡院,由白术扶着上了马车。面对母亲一叠声关切的询问,她累得连话都没力气讲,半路上就睡了过去。
二月二十八日放榜,月仙吸取了乡试时的教训,躲在姚府闭门不出,只差了几个小厮到礼部大堂去瞧杏榜。
小厮们前脚刚走,报喜的锣鼓就敲到了姚府门口。
会试第八名啊……月仙不免觉得遗憾:倘若答策论时没有求稳,而是将自己的真实见解尽数写下,是否会有更好的成绩呢?
她心里提着一口气。直到三月初一殿试那天,在奉天殿前的丹墀随众考生一道行了五拜三叩头礼,展开试卷读罢考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