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且得闲冬日年尾迎亲友】
何良明白姚栩意有所指,了然道:“以是你才叫我千万不能抢在王学士前头指责誊录官?为的是能够在后面理所当然地帮叶兄说话?”
“当然,如此才好把叶兄正大光明地摘出来。”月仙赞许地道。
“阿栩,我多问一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事情最后会演变成这样子?”
唔……月仙犯了难,其实不想明白地告诉何良,她冷眼看了几天就猜到有人要坏事。
誊录官中多的是早就习惯了蒙混过关的人,况且,等实录编纂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还得老老实实回到原先供职的衙门去。
如今不过是恰好借着叶颀的光,再做个努力的假模样罢了——得个好评价,下次再有这种清闲美差,自然也还能够顺理成章地来。
叶颀是一门心思扑在誊录上,他却没法约束其他人追名逐利的心思。
姚栩不做声,落在何良眼里就和默认没有差别。
“学士们既然明察秋毫,为何单独告诫叶兄,反而不去训导那些好吃懒做却偏要随波逐流的人?”何良想起叶颀平静却失落的面容,免不了要为他鸣不平。
同那群小人计较,只会是按下葫芦起了瓢。
“盖因叶兄是旁人眼中的聪明人,旁人以他的言行举止为参照。”月仙背着手,漫不经心地玩着袖中的手串。
“四两拨千斤……”何良叹道;“这事最后定然落到竹修头上,难怪贤弟嘱咐我务必替他澄清。”
真是可笑,他们当叶颀是聪明人,殊不知翰林院真正聪明的人,是从头到尾隔岸观火的姚栩。
“阿栩,”何良欲言又止,还是在姚栩疑惑的目光中开了口,“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没有来找你拿主意,你是否也会出手,帮竹修一把?”
“不会。”月仙回答得干脆。
何良一瞬间好像看到自家同样脾气执拗的小弟,“你啊,口是心非,言不由衷。”
叶颀全然不知何良找过姚栩,怅然问道:“子善,你说阿栩会不会觉得我这样急功近利,实在好笑?”
“竹修,我就知道你必会多心。”何良一把按住他的手,“你信我,阿栩只是面冷心热,他绝非以宫笑角之辈!”
何子善一定和他的弟弟感情很深,叶颀想。
不然他怎么会如此偏心阿栩。
昭兴六年,腊月中旬。
冬雪落了第三场,月仙畏寒,无奈同僚都是男子,从未见谁怀里揣着手炉。她只好将手藏在宽大的官袍袖子下,来回揉搓取暖。
《康宗实录》的编纂,应承着年景,也终于进入尾声。
总裁陈同上书,请昭兴帝为《康宗实录》御制序文,以冠篇首。
薛放思量几日,自觉对先帝了解程度恐不及嘉宁朝一干得力臣子,因而不敢贸然执笔。
臣下亦无人敢催,一晃就拖到了腊月二十。
年关将至,各部官员大多已经松散了心思。
毕竟甭管忠臣奸臣、好人歹人,大家都是要过年的,天大的篓子也不会挑在这个普天同庆的节骨眼捅出来。
翰林院亦不外如是。
何良一直想找个机会拉进姚栩和叶颀的关系,最近清闲,正合适大家聚一聚,把话说开,顺带着消除竹修对阿栩的成见。
天寒地冻的隆冬时节,屋外北风卷起冰雪,冷得刺骨。月仙灵机一动,打算在腊月二十四那天叫上连濯,同叶颀、何良一道,来家中梅园赏花。
叶颀拿着姚栩的请帖简直受宠若惊,“这岂不是说,咱们也有机会去拜见姚大学士和姚郎中?”
不等何良接茬,他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期待:“没准还能去看看姚家的藏书阁!”
不光是温文尔雅的状元郎神飞天外,何良亦对大名鼎鼎的藏书阁心驰神往。
很快,两位年轻的翰林就发现,去姚府做客,要想不失礼数,并没有那么简单。
叶颀虽然之前拜谢过会试的两位主考官,但当时毕竟是金榜高中之后合情合理地登门致谢,只是略备薄礼,贵在亲致谢意。
何良则是来京之后还未登过任何一位官员的门,他和叶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俱是一筹莫展。
如今作为姚栩的同年、同僚,甚至朋友,登门拜访,自然与上述情况皆不相同。
叶颀急得在庑房内团团转,“这可怎么办,短短四天,叫人如何备礼……”
“竹修兄,你先坐下。”何良叫叶颀晃得眼前都快出重影了,他又翻出请帖读了一遍,“阿栩只说要赏花品茗,友人闲谈一场。若是特意准备贵重的礼物,反而显得咱们急于攀附。”
姚家家风清高,最看不上巴结奉承之举,哪怕别人巴结奉承的对象就是姚家。
更何况他们是受阿栩的邀请,若是还特特准备礼物给姚大学士和姚大人,真就太不懂规矩了。
掂量明白,叶颀也不来回打转了,他看向何良,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何良原想着今年就把未过门的妻子接来京城完婚,谁料在他的家乡淇州,今年先是连月大旱,紧跟着又是一场洪灾。朝廷拨下赈灾粮款,但依旧无法遏制当地流民逃窜的乱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