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渊放下笔,抬眸审视起她,既惊讶她总能看穿自己的做法,又愠恼她的威胁。但他一如往常般沉静:“我会怕吗?”
青宸垂眸,见笔尖墨迹半干,砚中特制的金墨也已用完,便抬袖捻墨研磨起来。她缓缓说道:“掌门向来英武,不惧人言。但一次次遭受明枪暗箭,想必也会心累。信任您的弟子,像江秉又太忠厚耿直。所以您需要一个,能与您一同清剿恶意的盟友。”
云渊轻轻挑眉,两百年前的她笑意明媚,前几天的她孱弱普通,此刻的她,身为新晋弟子,却敢试探一宗掌门。到底哪副面孔,才是真正的她?
“你为了留在玄洲,未免显得太心急。”
“掌门为坐稳位置,也很心急。”青宸认真磨着金墨,“您不信任我,我就算再三解释,您还是怀疑我说假话。与其陷入自证,不如直接把话摊开。”
明知她改换了容貌,云渊仍审视着她的表情,想分辨此刻她表现的心急,是否也是演出的假象。“我不喜欢自作聪明之人,更不需要留下身份不明,还出言要挟我之人。”
“弟子知道,您完全可以不受要挟。但您想想,如果弟子真想胡说出去,还会先告诉您吗?弟子只是觉得,掌门和弟子一样,在玄洲立足,需要援手。”青宸搁下墨块,拿起笔蘸满墨汁,双手执笔递给云渊。
他没有立马接笔,而是打量着她问道:“你新晋入门,又如何能予我援手?”
“掌门受人瞩目,行事诸多不便。弟子默默无闻,反而方便。石长老口口声声宗门荣耀,高举大旗维护规矩。但圣规之言,他自己何曾做到半分。找到证据,也好教他再难嚣张。”青宸眸色一冷,旋即又笑, “石长老一再挑衅,掌门打算容忍到几时?”
云渊轻轻笑了:“我一向尊敬诸位长老。”
他抬手接笔,却不小心与她玉指相碰,温热触感传来,倏尔在心湖掀起微澜。两人视线相接,指尖交错。
青宸眼睫轻颤,游刃有余的试探,忽然摇摇晃晃。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将心脏稳如磐石。云渊则飞快垂下眼眸。他拿笔,她松手。指尖触感消逝,波澜重归平静。
“但在石长老眼里,我早就是与掌门一条船上的人了。”青宸摊手,“既然如此,弟子自然不能辜负石长老的厚望。”
她很清楚,自己被云渊怀疑,只要不说真话,就会一直被他调查。他本就对过去的青青印象很差,现在与其请他放过,不如主动出击。
蛇族来历自是信口胡诌。御沧海本就脱胎于五境神术中的清涟境,由圣兽青龙教给首任玄洲掌门。后来掌门在其基础上,悟出以气御万物的玄洲心法,又才将其发扬光大。她会使五境神术,自然会使御沧海。
今日去云中腾挪一圈,发现是海水,她便看破了一切。云渊定是事先知晓了石长老的意图,提前御海水送至云霄。无法召出器魂之后,便御风唤云近来。只是她没想到,他修为已强到这种地步,竟可以御风唤云了!
于是她编出来历,又露出心急的破绽,让他自以为能拿捏她,实际反而被她试探出:这个掌门,云渊当得绝非表面那般风光。以他脾性,果然不会容忍石长老的作为,只是暂时隐忍不发。
既然他们皆有困境,自然就能互相利用。
青龙之息的回应,也挑起了她的好奇。
先祖说,云渊不喜欢他。
圣兽青龙向来能看透人心。但这就奇了,在东溟海边,无论人鬼妖仙都对龙神崇敬至极。云渊竟然不喜欢青龙?为什么?
但先祖又认可了他。既然被青龙认可,想必他是可以结交的。
云渊继续写起书函,没有立刻回答。他一贯沉稳平静,看不出情绪,身上却散发着一缕微甜的香,显得与他本人格格不入。青宸看着他,不禁腹诽。
他竟然不喜欢青龙!
青色鳞片流光溢彩爱打瞌睡的龙!他竟然不喜欢!
呵,有眼无珠!
我还不喜欢你呢!亏我今天还帮你解围!
云渊忽然抬眸,正好瞧见她愠恼的眼神,心底忽然又生烦躁。自己一贯独行,应当拒绝结交。他本该不动声色,再三审视她。可一看到她的愠恼,他便忍不住问:“我又未拒绝,你为何又恼我?”
“也没答应。”青宸撇撇嘴。
“我在写信,最后一段了。”云渊幽深如海的瞳眸泛起柔光,“我先写完。”
“写完了又怎样?”青宸忍不住探身凑近,果然写到了谳决大会。
云渊继续写着,半晌说道:“就跟你坐船。”
青宸一愣,随即眼眸一弯:“掌门英明!”
她托腮在旁望着他笑,云渊突然有些不自在,遂凝神静气,加快写字速度。
当写完最后一字,他放下笔转眸看她:“若你背着我跳去别人的船,我定不会放过你。”随着他信手一拂,信函转瞬干透,遂将其放入手边特制的玉匣里。
青宸眨了眨眼:“掌门刚才还说,不需要留我呢。”
云渊动作一顿。自己是怎么了。过去无论嘲讽侮辱,还是奉承赞颂,他一贯不想在意。然而这次,明知此女来历神秘,别有用心,明明是她先开口结交,最后却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