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花满溪头也未抬,应声道。
王怜花也不在意,他自顾自地取了几本书,就离去了。
*
申时三刻,花满溪离开了王府,行走在大街上。
“卖糖葫芦,酸甜可口的糖葫芦。”一面容慈和,声音爽利的大娘在街上吆喝。
她身着一席深灰布衣,头戴布包。她的手上布满了褶皱和老茧。
“卖糖葫芦,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她不停歇地吆喝着。
一个抱着孩子的乡下妇女,被她吆喝的内容吸引了。她低头小声问自己怀里四五岁大的孩子,要不要来一根。
那个女孩有双如黑葡萄般浑圆而明亮的眼睛,她纯真的眼睛眨了眨流露出一丝渴望。但她却乖巧地摇摇头,仰着那张有些冻伤却依旧十分干净的小脸,懂事地回答道:“囡囡不要,囡囡不喜欢吃糖葫芦。弟弟喜欢,妈妈给弟弟买一个,囡囡帮着拿回去吧。”
妇人的眼眶有些湿润,她哎呦一声,蹲下身让孩子自己立在地上,用手背抹试着眼角。她指着大娘摊上的糖葫芦说道:“囡囡看啊,一串糖葫芦上有六个糖葫芦,囡囡吃三个,弟弟也还有三个吃。”
女孩不懂她的母亲为什么会哭,连忙安慰道:“娘娘不哭,囡囡知道家里没什么钱,囡囡会给家里省钱的。”在家中,父母为了茶米油盐的争吵并不会避讳着她。
她挥舞着勉强算干净,却还是有泥藏在指甲缝的小手,想要帮母亲抹去眼泪。就像以前她每次哭泣时,母亲做的一样。
那妇人破涕为笑,“可是娘娘想吃。但大人吃糖葫芦是要被笑话的,所以囡囡能不能帮娘娘买来一根,娘娘和你还有弟弟平分。”孩子小,喜欢说叠词,妇人为了劝说女儿,也学着她说起了叠词。
女孩的眼睛亮了,她甜甜地应了下来:“好,六颗糖葫芦。娘娘一颗,弟弟一颗,爹爹一颗,阿爷一颗,阿婆一颗,囡囡还剩一颗可以吃!”
妇人刚止住的泪又流了下来,“对,一定有我们囡囡的份的。”她紧紧地将女儿搂进怀中,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放在女孩手中。起身牵起她的手,说:“走,娘娘和囡囡一起去买糖葫芦。”
到了大娘的摊子前,女孩举起握成拳的手,率先问道:“姨姨,囡囡想买糖葫芦。姨姨的糖葫芦,多少钱一串啊。”
大娘弯下身子,漏出脚底血红的鞋。她放柔了声音,揉揉女孩的头发,对着妇人说:“本来是四个铜板一串的。看你家姑娘可爱,我少收点,三个铜板就成。”
妇人感激地弯了弯腰。女孩也笑着张开举起的拳头,露出里面的铜板。
“一,二,三。”她数出了三个铜板。
“娘娘,还有一个铜板。”她蹦起来向自己的母亲炫耀,“囡囡帮娘娘爹爹省了一个铜板。”
“是的,囡囡好棒。”妇人蹲下身来,似哭似笑。
“囡囡真厉害。”大娘也在一旁夸奖着女孩,她把摊子上最漂亮的一串糖葫芦递到了女孩的手中。
女孩听到赞美后,羞涩地笑了起来,她将糖葫芦递至妇人的嘴边,“娘娘先吃。”
妇人拒绝了,说是要先给女孩付了报酬再说。
可女孩摇头,“娘娘最喜欢骗人了,我要看着娘娘吃。”坚持地将糖葫芦举到母亲的嘴边。
妇人拗不过她,只好先吃了一颗,说:“娘娘吃了,囡囡也吃。”
女孩这才迫不及待地咬下了一颗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大娘看她们吃下了糖葫芦,笑了,只是眼神中却是悲悯和惋惜。
妇人此刻却忽觉腹痛难耐,还以为是经痛,脸上惨白中又浮出一抹羞愧的红。
可女孩也在向她说自己肚肚痛,话还没说完就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了。
妇人这才明白过来,她怒瞪着大娘,想要质问,可疼痛让她发不出声来。没多时,她也倒在了地上。
死前,她看见了大娘血红鞋子上的猫头鹰。那双幽绿色的眼睛仿佛在讥笑她的愚蠢。
大娘在她的头顶悠悠地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