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是吧。”少年叹了口气,“那狗八九年前突然出现在蚝壳垵的,它挺好的。以前放学晚,它经常送我们回去。只用喂点零食当保镖费就行了。”
“本来我是想领回家的,但它不肯啊,”少年烦躁地抓头发,“天天就在大榕树和小白楼这一带逡巡,我们都猜它是江老头的冤魂变的。”
“不说了,我得把它抓住。最近岛上在创环保招开发商,大型流浪狗都要集中处理……”
“等下,”肖因急急拉住他,“你刚刚说,冤魂?”
少年耸耸肩:“哦,这个啊,也不是什么秘密啦。”
男生没什么弯弯绕绕,很快就全吐露出来:“喏,那栋小白楼看到了吗?那座楼以前的主人,是个老头,我们全岛最有钱的。五几年第一个偷渡去南海做生意的。”
“那狗就是他养的,不过快十年前吧,我们镇上出了点事,我妈以为瞒的好,我们这些小孩早就知道了。”男生撇撇嘴,“不就是那老头要建设家乡,钱没谈妥,村里的钉子户闹大了,把人杀了呗。”
“听说人就死在那小白楼正厅里,血把地毯都染红了,凶手至今没抓到。时不时还闹鬼呢。”男生神秘兮兮地八卦完,半天才反应过来,“诶,你不是我们镇上的吧?来干嘛的?”
肖因不动痕迹地把话题带过去:“你知道这么多,好像跟他家很熟?他家丢过孩子吗?”
“没啊,那老头好像生不出儿子,只有个赘门女婿。”男生说起来还挺与有荣焉,“倒是也不太熟,远房亲戚,那老头死了后,这狗就出现了,忠心耿耿,根本不离开。”
男生说着,又悄悄撩起眼皮,看她一眼,红着耳朵轻咳一声。
“你,那什么,我叫祝原野,你呢?”
肖因:?
她从恍惚中回过神,有些无语地看了眼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
敷衍地摆摆手:“你找狗去吧,好像往小白楼去了。”
“对了,你小心点,刚刚有群小混混在那边,也不知道走了没。”
祝原野瞬间皱眉:“又是他们?”
他随手捡了根棍子:“姐姐你赶紧走,要下暴雨了,我回村里叫族长来收拾他们。”
肖因欲言又止,看他娴熟地窜开了,也没再追。
远处一辆周屿的商务车开了过来,她正准备走,不知何时,脚步悄无声息的,多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肖因怔了怔,神色一动。
她看了眼趴在她身边,直勾勾盯着海面的大狗。
迟疑了下,她蹲下,试探性地伸手捋了捋它结块肮脏的毛。
因为无人打理,那些脏兮沉重的毛绺,几乎压垮了他的后腿,半拖在地上。
连只剩一把骨头的脊背,都弯曲成怪异的弧度。
肖因试探着伸手,想抱起它,却被它警惕地挣脱开,飞快朝着远处窜去。
但当肖因试图离开,它又重新出现,像一道沉默的影子,远远地缀在后边。
肖因突然驻足,从包里摸出那半个没吃完的牡蛎煎,蹲下来。
招招手,放缓语调:“你是冤魂的话,会不会,也能见过其他死去的人?”
“我身边有没有人……鬼跟着?”
问完,狗甚至没抬眼皮看她一眼。
她又觉得自己这些念头无聊又好笑。
肖因垂着眼眸,自嘲地耸耸肩:“吃吧。”
那只狗应该确实很久没进食了,警惕地靠近,一口吞了牡蛎煎。
肖因心下一喜,下一秒,它却转身如闪电。
消失在大榕树后,无影无踪。
肖因的心脏也跟着空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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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城,陈氏老董事长再次进入抢救室,陈氏大概率交到他私生大儿子手里的消息一传出来,陈氏集团的股票就开始疯狂跳水。
整个陈氏上层腥风血雨,跟陈家嘉铭有亲戚关系的,都纷纷等在抢救室外表忠心。
他的专人律师早就严阵以待,就等着最后遗嘱。
这样紧迫的氛围里,一道颀长的身影却突然起身。
陈启津几乎是立刻抓住他,声音冷冽。
“你去哪?”
“手不要,”江沥低眸瞥了眼,“可以砍了。”
陈启津收回手,换回了温和的语调。
“爸爸还在抢救,即使你关心你的那些莺莺燕燕,也不该这时候。”
“别笑,”江沥掀开眼皮,表情认真地建议,“丑到我了。平时不照镜子吗?”
“陈江渚!”
江沥头也没回,在众目睽睽下,不紧不慢地脱掉西装外套。
左右扯松领带。
老头子命是真硬,真可惜,这次又死不了。
一直到坐进宾利后座,车都往机场方向开了半截了,江沥才慢吞吞清了清嗓子。
“别开了,转道去溪林花园。”
“好的先生。”司机从善如流,“具体是门牌号是?从哪个门进呢?”
江沥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神色恹恹,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
他说不上来那股烦躁感怎么回事。
最后归根于只要看到跟陈氏沾边的人,他心情就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