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愿棠发现,最近李府医好像经常来当值,那间给府医当值备的房间,俨然成为李府医的住处了。
后院近来也常闻见药香,贺玉书身上也沾染上了几分清苦气。
酒坊,芽青闻见后院传来的药香,不禁感叹:“书少爷终于愿意吃药了。”
苏愿棠有些疑惑:“他在侯府不吃药吗?”那天她看见捧着药渣的小丫鬟是做甚的?
芽青左右瞧瞧,看木阳不在,凑到她耳边道:“彩儿姐姐说,书少爷吃药总是吃一顿,落几顿。每次的药都是大娘子房中熬好,端到碎玉轩的。若是在碎玉轩熬,那药渣就常端到府外处理了。”
提起药渣,苏愿棠恍惚想起,那日贺玉书病危,她在祠堂守夜,恍惚间好似听到春妈妈跟谁讲话,提到了药渣。
“芽青,你先看着店,我去后院一趟。”
苏愿棠想起,嘱咐好芽青,赶忙往后院跑去。后院里,贺玉书的药刚熬好,正准备喝下。
她赶紧上前几步,抓住了贺玉书的手腕:“别喝!”
碗里的药汁溅出了几分,将贺玉书身上锦白衣摆晕染。
贺玉书顺着她的力道,将药碗放回桌上,轻声问道:“怎么了?”
想起刚刚冒失的动作,苏愿棠有些懊恼。她不知道该不该和贺玉书说那事,又怕说了他不信。
纠结片刻,苏愿棠咬牙说了:“这药,可能有毒。”
恰巧此刻,李府医进来,顺嘴接道:“是药三分毒,那有药没毒的。”
“不是,我,唉。”
苏愿棠纠结的撇了李府医一眼,贺玉书看见,“李府医,您先出去一下。”
看着李府医轻啧一声,退出去关上了门,他望着她,语气温柔:“他走了,说罢。”
苏愿棠定定地瞧着他,有些惊诧:“你……就这么信我?”
“你是我的妻子,我为何不信你。”他语气带上了些笑意。
“那药有毒,别喝。”苏愿棠贴到他的耳侧,轻声道:“我刚刚突然想起,你病危那夜,我在祠堂听到春妈妈让人埋你药渣。我猜,那药渣肯定经不住验,所以才让人赶紧掩埋。”
听罢,贺玉书突然笑了:“我知道。”
“什么?”苏愿棠惊讶:“你知道,那你为何还喝呢?”
桌上的药气蕴蕴,他盯着黑黢黢的药汁,掩藏起眼底的情绪。
“为了让大娘子安心。”他语气地缓:“只有她安心了,我才能陪祖母安享晚年。”
“我无心侯位,母亲去世后,有幸得到祖母庇佑,我只想陪着祖母,但她不信。”
贺玉书抬眸,一双星子般的眼睛注视着她:“只有喝下,我变得病弱,无能继承父亲的位置,她才会安心。”
“我知道那些药有毒,但我心甘情愿地喝下。”他垂眸看向一侧,苍白的脸上带着丝悲伤,声音喑哑:“她被父亲扶正后,便时常拿捏我,那时我年纪小,无能反抗,后来祖母将我接去寿禾堂养,这才好了些。”
苏愿棠上前抓住他的手,有些心疼:“但你也不能一直喝毒药呀。那日,你可把祖母吓坏了。”
“我知道。”贺玉书回握住她:“我十六岁后便不再顿顿都喝,只是样子还是要装的。可州儿马上要及冠,她心急了,才在那日的药里加了猛剂。”
“那为什么现在还喝呢?”苏愿棠问道:“李府医能相信吗?”
贺玉书眼中阴霾隐下,轻笑一声:“他是我祖母从我外祖家挑来的,大娘子也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可信。”
听见李府医可信,苏愿棠这次放下了心。
“你们小夫妻聊完没。”门外等候的李府医不耐的敲敲门:“那药都凉了!”
苏愿棠猛然回神,发现和他相握的手,脸“腾”得一下变得通红。
她抽出手,眼神飘忽不定,不敢落到贺玉书身上。
“对,药,你快喝药吧,我回前院了!”她慌乱的把药碗塞进他手中,僵硬的起身,同手同脚跑了出去。
李府医在门口见她跟一阵风似的跑走,不禁感叹她身体真不错。
刚进屋,就看见轮椅上捧着药碗的贺玉书,他凑过去,大惊小怪的喊道:“呦,耳朵怎么红的都有哎滴血了!”
“小声些!”贺玉书仰头喝下药,把药碗塞进他手里,轰他出去。
“这才有少年气嘛。”李府医被赶了出去,站着门前抚着胡须嘀咕道:“平日里总端着一副君子架子,都不累么。”
前院,芽青见苏愿棠飞奔过来,还没打声招呼,就见她转头钻进酿酒室里。
阿狗放好酒,好奇的凑到芽青身边问道:“东家这是怎么了?”
芽青摇头:“不知道,我方才瞧见夫人脸通红,会不会是发热了呀?”
“发热?这得赶快去瞧医师呀!若拖久了,会烧成傻子的!”
阿狗焦急得跑去找井边淘米的秀娘,芽青两人一唱一和的跟她讲。
秀娘听罢,捂着嘴笑了:“你们两个小愣头青,东家没有发热,你们少操心,也别往东家身边凑,让她一个人呆一会就好。”
“真的吗?”
阿狗跟芽青对视,两人眼中都写满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