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玄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睡下的,从素心谷回来时便昏昏沉沉,头一沾枕头就昏睡过去,半夜起了烧,身体热得像被火烧,喉咙中也似干涸沙漠。
他好像是发烧了,令玄隐约想。
魔族的身体不像人类那样孱弱,除幼时逃亡那段时间他偶尔梦魇高烧,之后便再也没生过病。
纵使快要渴死,他没有起身,一来身体虚弱无力,二来这种小烧熬一晚上也就过去了,令玄意识朦胧地想着,完全不知自己痛苦低吟的模样。
后来好像有人掰开他的嘴,灌进一股又苦又清凉的液体,令玄舌尖抵触这股苦涩,喉咙却不自觉地吞咽,饮下这甘泉。
通常情况下,身边有其他人的气息,令玄是睡不着的,可他身上半点劲儿都没有,只能任由那人给他擦额头,擦胳膊,似乎还放肆地将他捆了起来。
身上的烧退了,身体内部不再发热,但胸口却像是压着块石头,又沉又闷。
快天亮的时候,这种感觉尤其明显,令玄伸手去推,摸到了一缕毛发。
他终于从睡梦中脱身,睁开眼,陶知意正伏在他胸口,左脸颊垫在他心口正中央,歪着脑袋,两只手缠在他腰间,压得他无法动弹。
经历过高烧的大脑还有些迟钝,令玄捏着她的一缕头发,顺着发丝抚上陶知意的脸颊。
她睡得毫无形象,嘴唇微张着,脸颊挤出肉来,令玄摸了下她唇角,幸好没有流口水。
令玄另一只手抚上额头,摸到枕头上还有块半干的毛巾,才意识到自己昨晚是真的发烧了,而那个趁他意识虚弱就放肆的人正是陶知意。
他轻捏陶知意的脸颊,注意到手腕上的镯子,想起陶知意“镯送八大家”的事迹,忍不住加重了力度,捏的陶知意歪了下脑袋,哼唧两声。
令玄觉得有趣,又捏了两下,陶知意皱起眉,扭头换了另一边脸枕着,露出脸上压出的布料纹路。
他继续戳她,陶知意扭来扭去,似乎觉得烦了,伸手抓住他,把他的手压在了身下。
触到柔软的部位,令玄不敢动了,身体僵直,他这才发现两人的姿态有多亲密,陶知意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顿时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一点边界感都没有。他腹诽道。
如果今日这里是金赤,是焦琼,是轩辕善,她也会这样吗?
令玄冷着脸思索,得出的答案让他更加不爽。
陶知意并非城府深沉,也不是对他有所图谋,她只是单纯喜欢关心别人。
从前能随手救下素不相识的焦琼,现在也能为了照顾他寸步不离。
他对陶知意也没有什么恩情,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既然对他好了,为什么不能只对他好?
令玄的胸口上下起伏,陶知意的脑袋也跟着浮动,他把手抽出来,抓着陶知意的头发,一圈圈绕在指尖,思绪也跟着转了一圈又一圈。
沉思时,外面穿来脚步声,令玄警惕地拦住陶知意的肩膀,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陶知意——起床了——”
焦琼推开门,床上两人都在睡着,伏萤双眸紧闭,美得像幅画,陶知意青蛙一样趴在她身上,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陶知意,起来!”
她揪着陶知意衣领,把她拖起来。
“你怎么睡在病人身上!”
“早啊!”
陶知意的声音元气十足,实则连眼睛都没打开。
“早什么早,金赤都来问过一趟了,你们今日不还要去见莫哥哥。”
陶知意猛地睁开眼:“几时了?”
“马上午时。”
“我的天,迟到了!”
陶知意起身要跑,头皮却突然被扯了一下,疼的她惊叫了一声,转头发现自己的头发缠在伏萤的手指上。
她弯腰去解,顺便摸了下伏萤的额头,已经不烫了,但是——
“师妹的脸怎么那么红,难道还没好?”
焦琼凑过来:“我那药可是上等的,而且伏萤体质又好,按理说应该退烧了。”
“那她怎么还不醒?”
“病后嗜睡也正常,你不也睡到日上三竿?”
“我天亮才睡,困死。”陶知意把头发解开,便要去换衣裳,“不说了,我急着去见掌门,你帮我看着师妹,如果有什么异常及时来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大夫。”焦琼挥挥手,“快去吧,我会在这里守着,你别让莫哥哥等急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房间内安静了,令玄闭着眼装睡,感受到焦琼落在他脸上的视线,不自在地把眼睛闭得更紧。
刚才一时惊慌,选择了装睡,现在贸然醒了反而尴尬,他只能将错就错,一直睡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焦琼终于出去,他也趁机睁眼,收拾好后走了出去。
焦琼正在翻陶知意藏在柜中的果脯点心,见他出来,惊喜道:
“你醒了!”
令玄嗯了一声,问:“师姐去哪儿了?”
“去找莫哥哥了。”
“……何事?”
焦琼说:“他们最近怕是要去一趟魔界,梨花寨的人惹了事,要他们帮着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