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藤原愁在伦敦读大学,之所以选择去海外,不仅是因祖父家在当地。申请英国首屈一指的学校对他而言,没有一丝困难,尔后只要通过学校之间的交换项目,他就能不必参与入试,顺利进入日本最好的高等学府。固然藤原愁也能选择更加困难的道路,但他拥有足够的资源,为什么不偶尔省下些精力去做其他事。
在得到了入学资格的那个冬天,他开始独自一人的旅行,靠搭便车的方式,从东京出发,一路向西,正好赶上夏季的开学。其他新生还在期待着通过校园生活变成大人,藤原愁已是后者的一员了。
父亲特地飞来伦敦一趟,在校园参观后和愁一起吃了饭。祖父想让愁继承在伦敦的公司,父亲也想让愁加入自己的经营,藤原愁因而选了商科,同时将物理学作为第二专业修习。他想通过另一种方式,理解这个世界的运转。
第一次交换是大二,他参加了欧洲的项目,在三所学校间辗转,第二次交换是大三,父亲想让他回日本,愁于是选择了交通最方便的京都的大学,向教授递请了研究报告后获得了转去的资格。能完美掌握日语的海外学生,对教授而言,是最好使唤的助手。
藤原愁是第一次来京都,错综复杂的街巷,好似要将人引入异域。下一个转角或许是尽头,也可能是一片新的区域。司机停在大马路上,告诉他进去后要怎样,藤原愁只听了一半明白,想着手机上有电子地图,对照着巷里的店家门帘,迷失了十分钟,他才拖着行李箱找到了即将住上一整年的屋子,一座盛开着紫阳花的僻静宅院。
从这儿到大学,走路不到二十分钟,第一天去学校,愁就赶上了社团招新,是他初高中时都见过的风景,在要震坏耳朵的声响里,他到达教授的研究室,和其他几个学生见了面。
日语说得磕磕巴巴的留学生有两位,教授一走,学生们约去附近的咖啡厅,一同加入的还有京都当地的学生,似是想担任导游。愁也跟去了。一行四人,用出租和自己的双腿,在迷城里转了一天,与游客无差,停留的地方是神社与茶屋,多了些学生会用到的书店。走得累了,就在路边坐下,吃些点心,在爬鸟居时,说要来的两人叫苦连天,愁和本地学生对视一眼,默默无言迈上台阶。
晚饭是充满现代感的咖啡厅里吃的,留学生们用流利英语和愁吐槽教授的英文口音之重,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之类的话题,吃完回程好似有恢复精力,散步回左京,留学生在一条驻足巷口,本地学生探头看去,摆了摆手:“啊呀,这种地方我们可没法去。”
藤原愁和他们一起侧头,见两位华丽打扮着的舞伎从店门里出来,脚步匆匆去往街巷尽头。
和管家东条提到橘花想做艺伎时,东条怔了下神,说:“橘小姐是开玩笑的吧。”
“我不这么觉得。”
“艺伎不是容易的工作。”
“没有工作是容易的吧?”
“虽说如此,还是有些不一样。”东条斟酌用词:“愁少爷知道艺伎要做什么吗?”
“跳舞,唱歌,和客人们聊天,应该还要学茶道和插花?”
“你知道很多,除此之外还要学习演奏三味线,但不是所有艺伎都有这些机会。她们需要和供她们工作的茶屋合作,得到客人们的指名,才能拥有赚钱的机会。虽说教导她们的老师注重技艺,对客人们来说,艺伎最应擅长的或许是喝酒和聊天。”
“花很擅长聊天。”
东条听了苦笑,只好应道:“是这样没错。”
那些没有说出的话,如今藤原愁完全明白了。他望着消失在转角的背影,时隔多年想起那笑容灿烂的女孩。她成为艺伎了,他好像并不希望她的愿望得到实现。
对藤原愁来说,做饭是一件苦活。在成为大学生后,最令他苦恼的就是做饭。
在繁重的功课下,学校附近的外卖都被他点了个遍,味道实在无法恭维,他喜欢和食,以至于没法用烤箱糊弄,只好开始学着自己动手。等到一人搬来京都,藤原愁已能让自己的肚子感到满意。
打扫房间与修整院子的人,一周来一次,平日里其他杂物,他都能处理好。教授多有让他照料那两个留学生的意思,小组作业时把他和两人安排在一起,头一次两人吵吵闹闹的,出来的成品并不叫人满意,经藤原愁修改后得到高分,第二次他们就想把作业都推给他。
“我是没有问题。”他查看课题后说:“但你们什么都学不会,在离开学校后还是一无所知,甚至可能没法毕业。这样可以吗?”
两人便被驯服,乖乖收集资料写成报告,在组会上三人再进一步讨论,查缺补漏,藤原愁倒也没听到任何抱怨,反倒都对他说生活好像充实了起来。
父亲来看他,是在一个月后。春日来到最盛时,他和愁单独吃了一餐,之后便带他去见家中在此处的朋友。藤原愁第一次去到茶屋,观看艺伎的表演。哪怕先前自以为清楚,如今他才真正了解到这一职业。
高级的茶屋都是介绍制,没有引路人无法窥见,父亲的友人很是克制,但也推杯换盏,看上去还没有愁大的艺伎在柔白面目下,将小小的酒杯不断送进樱红口中,舞与乐悠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