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岚看着堵住自己出路的悬浮车，往左让了让身。
机器人一双机械眼珠随着她的动作往左滚动。
她往右挪了挪。
机械眼珠跟着往右转动。
她伸出手指向自己鼻尖：“找我？”
机器人盯着她的脸，眼球中红光闪动。再次扫描识别确认后，它开口：“后勤队预备役23区仓储管理员伊岚，泰尔丝·库珀长官有请。”
“我并不认识这位长官。”
机器人一张金属面孔上没有丝毫反应，它只是重复指令：“管理员，这是命令。”
一副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必须上车的样子。
既然敢在实验室大门口带走她，想必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况且她隔离一结束就派车来守着，想必对她的情况也一清二楚。
伊岚知道自己感染隔离的情况白向安都会向那晚边境军中的某位长官上报。
但那人恐怕不是这位泰尔丝·库珀长官。
否则他想见自己直接联系白向安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可长官的命令哪有拒绝的余地，哪位长官的都一样。
伊岚低头上车。
车窗用特殊染料处理过，从内部看不清外面。
伊岚只能大致感觉他们在往驻地边缘前进。
悬浮车最终在一栋普普通通的公寓楼前停下。
如果不是这里放眼望去就这么一栋孤零零的建筑的话，它真的就像一栋普通的居民楼。
机器人下车走在前方带路。
她被领至一间会议室。
门一推开，会议桌前围坐一圈西装革履的人，一个穿军装的都没有。
伊岚走入门内，无数道视线瞬间聚集在她身上。
这群人个个威严有加，但除了那辆大大咧咧贴着边境军标志的悬浮车，这些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军人。
什么情况下边境军在军事驻地上会不穿军装穿西装出席会议？
伊岚在机器人的指示下默默坐上下首位。
她现在可能像个待审的囚犯，伊岚想。
“你好，管理员伊岚。”
坐在会议桌最中央的白发男人率先向伊岚微笑致意，他语调轻缓解释道：“我是伍德·旺司，负责调查三天前星空港的事故，感谢你能够出席配合我们的工作。”
她可不是自愿来的，伊岚抿唇。
男人看向伊岚的目光温和而关切，带着恰到好处的怜悯。
他身上没有上位者惯常具备的傲慢和俯视，很容易让人感到亲近。
伊岚捏了捏自己桌下的手指，避开他的眼睛，垂首谦逊应道：“您好。”
她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男人环视会议桌上的众人，停顿片刻后对伊岚道：“他们都是我的同事，会协助我完成工作，请不要介意让他们留下旁听我们的谈话。”
“当然，长官。”
男人没有纠正她的称谓，他道：“哦，对了，还没祝贺你平安出院，恭喜你，伊岚。”
“……谢谢。”
伍德·旺司脸上浮上浅淡忧愁：“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如你这般幸运。”
他轻叹：“这样的意外真是令人难过。”
伊岚接不上话，只好保持沉默。
伍德·旺司看着对面埋头不敢和自己对视的年轻人，面上终于隐约露出满意神色。
难民星出身，没见过世面的流民，依靠三狮星每月分发的补助金生活。在医院素质测试中测出B1级精神力后走运进入后勤队，成为一名仓库管理员。哪怕只是预备役，对她而言也已经是三生积攒的福德。
这样的人，应该感谢联邦的恩德才是。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人生的幸运总是有度的，像这样低微卑贱的人，能有今天已经走得足够远了。
他开口：“我有一些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伊岚：“是，长官。”
“三天前，白日是你在23区仓库轮值？”
“是的。”
“你当天没有按时下班是吗？为什么？”
“因为交班的同事来晚了，我得等他到了再走。”
“所以和他交班后你就离开星空港了是吗？”
伊岚顿住，长发遮掩下眼珠一转。
当晚她呼叫港口护卫队询问过艾利的情况，通讯记录一查便知，何况23区到处装有监控，T586的工作日志也会更新备份。
他们不知道艾利当晚没有出现……
甚至不知道星空港仓管系统允许机器人临时代班。
伊岚突然的沉默让伍德·旺司微微皱眉。
他沉下声：“你知道你的搭档艾利在当晚的事故中死亡吗？”
面前的女孩身体微动，似乎因他突变的语气受到惊吓，半晌才闷声应道：“……我很抱歉……”
伍德·旺司向前倾身，继续向她施压：“如果你对他的遭遇有足够的同情，希望你能如实复述当日的情况，让我们能……”
他话还未说完却突然被打断。
“可是长官，”伊岚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艾利和我不同，我只是一名预备役，可他是一名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