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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那是天子,说起来虽然没有亲政,但是亲政也只不过是一个过场罢了。
田延年这个大司农在这发了疯癫的天子面前,没有还击之力。
这种手腕,不是张安世和蔡义那些人可以教出来的,因为这是天子的手腕。
天子到底是癫悖,还是城府深?霍光不得不在心中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还有何事要奏?”
“丞相府和太常寺那边也有消息了。”
“讲!”
“县官派了两队羽林郎,他们手持加盖了传国玉玺的诏令,去了丞相府和太常寺。”
霍光听到传国玉玺,觉得有一些懊悔,不应该放开这尚书署的。
拿着传国玉玺的天子,几乎可以为所欲为了。
“诏令上写了什么?”
“县官准许丞相和太常乐成告假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丞相府和太常寺的一应事务,均由府中的左贰官员代为署理。”
霍光一惊,天子这是釜底抽薪啊!
“这两个府衙现在如何?”
“已经正常开衙了,与平日并无二致。”
“这任宫和乐成难道都是废物吗,他们此刻就在府中,为何不出面阻止!?”霍光震怒。
前今日,一个个都说得好听,都摆出了要和天子决一死战的架势。
但是到了这真正吃紧的关头,一个个却都躲了起来,连那会缩头的大蔡都不如!
骨头这么软,哪里有一点三公九卿的骨气?!
“县官派出的羽林郎和昌邑郎一直都没有走,而这诏令上还有一句话……”
“何话?”
“敢阻挡左贰官代理政务之人,当场斩杀无论!”
霍光那口火气直冲天灵盖,但是紧接着一下子就泄了下去,他整个人顿时觉得一阵空乏。
完了,这丞相府和太常寺也完了。
天子这一手快刀斩乱麻的手段,玩得真好啊。
霍光又气又恼,胸口一阵猛跳,自己真是小看这个从昌邑国来的天子了。
这个毛头小子居然顺势而为,用两张宣纸和一百羽林郎,就暂时解除了丞相和太常的职位——这往后的三个月里,他们连参加朝议的资格都没有了。
而且,说的虽然是暂时告赐,但是能不能启用,就说不准了。
今日上午的那几道诏令写得很清楚,称病告假超过三个月的朝臣,将会直接罢官不论。
这不仅意味着天子在这场争斗中又赢下了一局,更意味着天子借机定下了两个榜样。
一边是田延年,一边是任宫和乐成。
天子借这两类人,向长安的朝臣传递出了一种信号。
只要你实心任事,那么纵使犯错,也可以保官封侯。
只要你与天子对着干,即使是三公九卿,也可能丢官罢爵。
如果这样的事情只发生一次,那么朝臣们可能还只是半信半疑。
但是联系起天子这几个月来做的那一件件事情,哪一次不是“言必行,行必果?”
这就让天子的诏令有了极强的说服力和威慑力——天子有仇必报,有债必还!
从今日开始,恐怕再也没有人敢用“罢衙”这样的事情和天子对着干了。
突然,霍光发现这少年天子真的不简单。
恩威并施、将计就计、城府似海……霍光恍惚之间竟然似乎看到了孝武皇帝。
这是天子本来的面貌吗?
建昌邑郎、给孝武皇帝上庙号、控制未央宫、重建各宫卫尉寺……
天子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而且都得到了霍光的首肯。
它们分散来看,一件件都是不起眼的“小事”,但是现在连起来,却铸成一条又粗又硬的铁链。
这铁链一头在天子的手里,一头套在霍光的脖子上——天子只要轻轻扯一下,霍光就会觉得喘不上气来。
更可怕的是,霍光好像根本就挣脱不了。
疼痛再一次从霍光的后脑勺传到了整个头部,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差点就栽倒在榻上。
这少年天子比那广陵王胥还要难缠啊。
早知道如此,霍光宁愿立刘胥为帝,也绝不会选这昌邑王登基!
天子那笑眯眯的脸庞扭曲着从霍光的脑海中闪过。
最后,这张脸庞和孝文皇帝、孝武皇帝的脸逐渐重合在了一起。
玩弄权势,这刘氏的血脉还真是一把好手啊,大汉刘氏的天命太强了。
霍光此时,已经不是愤怒和担忧了,而是恐惧,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如果天子真是如同孝文皇帝和孝武皇帝那样的人,霍家的下场和结局可想而知——恐怕连诸吕都不如。
想到这里,一阵恶寒从霍光的后背蔓延到了全身,整个人不由得打起了冷颤。
他想起堂中还有一个陈万年,才尽量让自己平静了下来,用几声重重的咳嗽,掩盖着自己的惊慌和恐惧。
“咳咳咳!”
“大将军要保重身体啊。”陈万年殷勤地说道。
霍光摆了摆手,问道:“那县官此时在何处?”
“听说是往城外的太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