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阿由被踹倒在地上被狠踹的视频,阵阵喝彩声从视频里围观的学生们嘴里爆发出,不断抖动的画面伴随着遏制不住的憋笑声,拍摄者显然无比兴奋。
被抓起头发往地上磕、被提起脑袋扇巴掌、被来回碾压手指、以及种种起哄辱骂声……画面正中心的阿由只是失去知觉般一动不动。
“用力!”“山田厉害啊!”“真是个傻X。”“打爆他!”“让他装X,不是自以为了不起的很吗?”……
种种混乱而狂暴的声音和图像像条条黑色扭曲的蜈蚣,争先恐后地咬开纲吉的脑壳、钻开纲吉的脑/浆。“呕、呕——呕”,纲吉撑住课桌、无法自己地弯下腰单手捂住嘴,胃里被恶心得一阵阵翻涌,不受控制的泪水迅速满溢眼眶,这些人究竟在做什么、究竟、究竟在干什么在干什么啊!!
一开始的纲吉只是一个平凡、懦弱、孤独的人,籍籍无名,有着一张娃娃脸,无论是运动还是学习都样样不在行,像普通的男国中生一样暗恋着班上的偶像,但在经历了一系列命定般的相遇与事件后,他牢牢记住了一点——“家族呀朋友呀,是会鼓励你继续前进的人。”
为了保护所有信任他的人们,为了所有他信任的人们不受伤害,纲吉挥舞起拳头,迎上一次又一次战斗,与胆小怯懦的外表相反,纲吉一直以必死的决心努力变得更强。要和大家一起欢笑一起玩闹,所以要战斗、要变强,抱着这样坚定不移的决心,他一路走到现在。虽然尚未成熟,但在某些情况下也会变得无比可靠。
但眼前的场景并不是他所常见的。没有战火硝烟、没有刀枪棍棒,也没有超人的武力,却恐怖得让人颤栗,上到校长、督察和老师,下到班级里打闹着的学生,这所高校充斥着恶意,阴阴窃笑的野兽穿梭在聚集的人群中、藏据在隐秘的角落里。
单纯用暴力不能解决、靠才智也无法脱离,被孤立的人连一个称得上是同伴的人也没有。这里不是热血的少年漫,是残酷的现实物语。
在暴力的喧嚣中,一个人的声音如此微弱。
阿由!
阿由还在被关着!纲吉捂住脸,愤怒的死气之炎几乎要从身上挣脱出,他猛地起身、带倒椅子,把老师的叫喊声抛在耳外,从后门冲出教室,踏上走廊朝着尽头的男厕奔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为什么,这些人要这样做!为什么,连老师也无法信任吗!
无法饶恕,这种错误、这种恶行,他不能原谅,绝对要扭转过来、要改变!山田要改变,那些围观的人要改变,阿由要改变,他们都要改变!不能再持续下去了。纲吉奔跑着,脑子里不断划过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口翻滚着的郁气憋在胸口无法抒发。
“阿由!”他掀开厕所入口的布帘,焦急地大喊。一眼看到被拖把拴住的隔间门,纲吉上前扯住拖把打算抽掉,隔间门和拖把杆剐蹭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门反而被卡得越来越紧。
顾不得那么多了,纲吉闭住眼睛集中注意力,头一次在没有被死气弹击中的状况下顺畅地开启死气模式,冰冷燃烧着的火焰从他额头上冒出,纲吉一拳轰向隔间门的把手处,“彭”,门把手处被破开一个脑袋大的洞,破碎的木渣四溅,拖把杆一折为二。
“阿由!”纲吉扯开摇摇欲坠的门,阿由正沉默地站在里面,纲吉大松一口气,对上了里面人沉沉的瞳孔,泄掉气的兔子君顿时被幽灵似的阿由吓得一跳,额头的火焰迅速焉巴下去消失不见,“你…你没事吧!”
他结结巴巴,慌慌张张地想说些什么,眼睛从那双无底的瞳孔里移开、看到阿由身上的伤更是手足无措,皱皱巴巴的脸简直要哭出来:“你别想乱什么,被这样对待、不是你的错。你不是一个人,你是我的朋友、是我的伙伴,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快和我去医务室!”
被人欺凌什么的、被人取乐什么的,曾经的纲吉虽然也是班级里被忽视、甚至被蔑视的一员,但从未遭受过如此集体性的暴力,所有人熟视无睹、拍手叫好,有什么地方不对,纲吉的超直感隐隐提醒着他,种种剧烈的、令他疲倦的想法在仓促中划过脑海。
现在重要的只有一点,不能再让阿由一个人了。
纲吉用力地拍怕脸、停住哽咽的声音,上前一步小心地拥抱住阿由,对方的衣服已经湿透,身上挂彩无数,面无表情,只低下头凝视着这个个子不高、行动却总出人意料的奇怪生物。
“我们回去吧?”由于抱着阿由,纲吉身上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肮脏的拖把水,他的声音闷闷的,“一定要和那些人、和老师明说出来。不能放任他们做这些事啊!”他抬头看向阿由,想着这个班级里的哄堂大笑,棕色眼睛里渲染开悲伤的色彩:“为什么阿由你什么都不做呢?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呢?”
阿由偏偏脑袋,水珠顺着发丝滴落下来:“…没什么,没意思。”
满身伤痕的少年孤零零地站着,湿哒哒的短发贴着面颊,眼神一如既往地涣散无神,谁也插不进他的世界,谁也无法理解他的世界。
不,不是有没有意思的问题。纲吉简直要跪地不起了,什么叫没意思,被人欺负成这样怎么会没事,吭也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