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与太后落座, 其余诸人便也跟着坐下。
因今日来的人中,多与皇家沾亲带故,又以女眷居多, 较往日的宫宴更惬意随性。
太后虽又瘦了几分,看来没什么力气,面上却带着笑意,尤其见到这样多鲜活的郎君与小娘子,连精神都好了不少。
她与大长公主坐得近,二人时不时说两句话, 望向一众如花的小娘子的眼神里都带着几分审视,仿佛已经开始替裴济相看了。
今日预备的鞠赛共三场, 第一场时长稍短,参加的多是几位年纪尚小, 约莫十五六岁的小郎君们, 一来先活跃一番气氛,二来也是这些贵族中的小一辈在众人面前露脸的机会。
在尚武的大魏,一身精湛的击鞠技艺必不可少。
此时比赛已开始了,不少人都聚精会神地望着场中,原本因天子与太后的到来而有几分拘束的众人渐渐放松下来,不时跟着比赛的节奏, 或紧张, 或欢呼,或唏嘘。
不多时,比赛便结束了,唱筹的卫士高声宣布两方结果,赢的那一队便于众人的欢呼声中步上前去,领下皇帝和太后早就备好的奖赏。
趁着休息时, 数名内侍便将个巨大的木箱抬进来,呈到天子与太后面前的空地上。
木箱的盖开着,其中填满碎冰,在五月已有些热的天气里冒着丝丝寒气。冰上正中则铺着一层新鲜的荔枝,约莫近百颗,颗颗饱满圆润,或红或青,有的还带着一串茎叶,一下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何元士笑着上前,道:“陛下,这是岭南才送来的新鲜荔枝,可得趁现在食,老奴便斗胆让他们直接送到今日的宴上来了。”
“嗯,荔枝是该趁鲜吃,先装盘吧。”李景烨点头表示赞同,望着已被迅速装好,送到眼前的两盘荔枝,下意识伸手往一旁看去,“丽娘——”
这两字一出口,他便意识到了什么,悻悻住口。
从前,但凡宫中有什么新鲜的东西进来,他最先想到的总是她,如今却不能了——他要避讳,别让她再成众矢之的。
阶下的座上,丽质在众人的视线中波澜不惊,垂着眼沉默。
李景烨眼神闪动,随即淡淡转开脸,冲何元士道:“分些下去吧。”
何元士忙捧过一盘,小心翼翼分在已准备好的数十个琉璃盏中,命内侍们往下分送。
太后冷眼看着李景烨的反应,原本高昂的兴致一下便消去大半。
她一向不喜欢钟贵妃,近来更多了个封号不伦不类英国夫人钟四娘,更令她越发不懂皇帝的意图,只对钟家人厌恶不已。
原本今日那位英国夫人没来,她便忍了心里的气,只对贵妃视而不见便罢了,如今皇帝却偏偏当众提了句,一下便教她气不打一处来,当众冷脸。
大长公主见状,忙笑着转移话题:“太后,依我看,不妨留一盘下来,给下面两场做个彩头。”
荔枝是金贵物,每年快马加鞭自岭南运来,大多已腐坏,只剩下这些还新鲜能食的,能分到一颗已十分不易,更不必说整整一盘。
太后环顾四周,见众人都拘谨起来,又看一眼面无表情的裴济,这才先压下心中不满,强笑着让人从自己盘中取了十颗,由碎冰镇着,送到场中的唱筹处,道:“这盘中的荔枝,便赐给一会儿两场鞠赛中,获胜一队中,风头最盛的两人。”
大长公主也跟着送出一对早已备下玉佩,道:“我这一对玉佩,便也做个彩头吧。”
余下的两场鞠赛,第一场是这些小娘子们来打,第二场则是郎君们来。
观今日参赛之人,技艺最佳者非裴济莫属,第二场赛能拔头筹的,自然是他,小娘子们心中清楚,定会卯足了劲在太后与大长公主面前大展身手。
不一会儿,便有十多个打扮得英气十足的小娘子骑着马从两边飞奔入场。
马蹄阵阵,各色鲜丽骑装配上一张张生动活泼的脸庞,自眼前飞快地略过,令众人目不暇接。
丽质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一下便捕捉到其中一个极其亮眼的女郎。
那女郎看来不过十四五岁,却生得高挑挺拔,明媚的模样里满是毫不胆怯的飒爽之气,听旁人唤她“十七娘”,似乎是一位宗室之女。
一旁的卫士掷出一球来,李十七娘二话不说,果断催马上前,三两下便避开左右接连靠近想要阻拦的对手,利落地举杖抽击。
球精准入门,顿时引起一阵惊叹的呼声。
丽质也忍不住满心赞叹地跟着微笑鼓掌,如此毫不怯懦,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实在令人佩服。
然而一转头,却不经意对上裴济那道熟悉的深沉视线。
二人的对视不过一瞬便错开,丝毫未有多余的停留,丽质却清楚地捕捉到他眼神中的冷意。
她顿了顿,重新将视线转回场上,掩在袖中的手却慢慢收紧。
不一会儿,鞠赛结束,果然是李十七娘那一队胜了,进球最多的自然也是她。
太后总算恢复兴致,招手让十七娘到近前,亲自将方才的那盘荔枝分了一半予她。大长公主更是欣喜不已,拉着十七娘的手夸赞一番,亲自将那对玉佩中的一枚系在她腰间,仔细看了看,道:“好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