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君坐在帐内,听着账外秋风怒号,须臾,桑枝走了进来:“圣君,路上颠簸寒冷,喝些牛乳茶暖暖身子。”
“多谢。”
白榆君拿了一盏茶在手里,却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塌上睡着的苏岫:“她昨夜喝了多少?”
“大约半坛子?”桑枝也不确定,只道:“苏医师酒量不太好,村民们又热情,所以才…”
白榆君轻笑:“她还真是在哪里都挺受欢迎的。”
从桑枝走进来,白榆君还没看过她一眼,估计也不会再与她说些什么,她便知趣地转身离开。
许是闻到了牛乳茶的香气,苏岫那比狗还灵的鼻子先醒了过来,随后眼睛也跟着睁开,她循着那香味看过去,却先看到了白榆君。
两人目光交汇,白榆君粲然笑道:“你醒了,要喝茶么?”
苏岫还是愣着,似乎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认识了?”白榆君凑近了,打趣道。
下一刻,苏岫便扑上去紧紧抱住他,一如昨晚那般,只是少了酒香,多了真切。
“我以为我又梦到你了…”
说着,苏岫去摸白榆君的手腕:“让我看看你这些日子有没有受什么伤。”
“没有,好着呢。”
苏岫还是执意要把脉,白榆君也不躲,只是拿话呛她:“我教你医术,便是防范将来有朝一日,我会医者难以自医么?”
苏岫白了他一眼,号脉的手却不停下,片刻后,神色凝重道:“你还说没受伤,这气血分明不足,又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吧,追月就是不会说话,要不然早骂你了,有什么事让你那么急…”
不待她说完,白榆君附身吻了吻她的唇角,周遭便静了下来,只有窗棂被西风鼓动的沙沙声。
“见你还不是第一要紧事么。”
白榆君难得主动说这样动情的话,苏岫忍不住覆上他的唇,深深吻了下去,动作间不经意碰到那狼纹面具,便顺手给摘了,仍到了塌上。
等到两人缠绵过后,温存已罢,苏岫才看了看那面具,又瞧了瞧白榆君的真容,她竟一时想不起来是何时将那面具摘下,她连忙拿起来:“我…”
白榆君将她搂在怀里,温声道:“无妨。”
苏岫深深地望着他,眉似剑,眼若星,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我听军里的北陵人说过的,北陵人认为狼是神明的使者,一如中原的傩戏,北陵人相信只要让他们最英明神武的圣君带上狼面,就可以替他们惊驱疫厉之鬼,圣君也因此有了责任,从他成为圣君的第一刻起,任何时候都不能摘下面具。”
说着,苏岫正要替白榆君戴上面具,白榆君却拦下她:“也不是任何时候,如果圣君遇到心爱之人,便可以摘下面具。”
苏岫心头一震:“所以,早在清致镇时,我哄你摘下面具,你便照做了,原来那时你就…”
白榆君坦然:“是。”
“那…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若不是我先说出来,你的心思要瞒我一辈子么?”
“在我还不是圣君的时候便心悦于你,却是在你拜我为师之后,我又如何敢说,成了白榆君后,你不认识我了,我心中的喜欢才敢隐隐作祟,可我不能说,若是知道了我是谁,这一切便都没了。”
白榆君一字一句地说道,假如他们还维持着反贼和军医的关系,便还可以插科打诨,彼此玩笑打趣,将那份喜欢藏在心底。
苏岫这才明白,原来白榆君与芊葳提过的那个心上人,一直是她。
“我在情爱方面开蒙格外慢些,要不是星鹭…”
苏岫靠在白榆君的肩头,说到这,声音倏地一顿,心中闪过一丝悲凉,她虽然没有看见星鹭在她面前死去,却也能凭借着岳家的下场和寒岁的样子猜到过程。
“要不是她,我还懵懵懂懂,不知情为何物。”
白榆君轻轻摸了摸她的乌发,两人都陷入了对故人的怀念之中。
苏岫忽而想起什么,轻声问道:“薛荥这个名字,是你父母取的么?”
白榆二字,大约是弱冠之后,族中长老为他取的,可薛荥这个名字,倒是从没听他提起过。
白榆君摇摇头:“不是,我和阿昌的父母去世早,没给我们留下名字,我们便给彼此取了名字,我起的很随意,倒是阿昌翻了些书,给我取了薛荥这个名字。”
他很少用薛荥这个名字,北陵人都叫他主人,外人恭敬些的叫他圣君,纵然不恭敬的,也要称一声白榆君。
几乎从没有人叫过他薛荥,连他自己恐怕都快忘了自己姓薛,连寒岁,这个给他取名字的人,也只会毕恭毕敬地称一声主人。
可以说是所有人都畏惧他,恭维他,依附他,也可以说,所有人都跟他隔着距离,圣君只有一个,他永远是孤独的。
“那以后人前我还叫你白榆君,人后我叫你阿荥好不好?尤其是信上,我就把这俩字写的漂漂亮亮的,好不好?”
苏岫不停地问,像在哄小孩子,白榆君却低着头,抿着唇,可苏岫知道,他心里很高兴,只是忍着不吭声。
“阿荥,阿荥,阿荥…”
苏岫便直接这样唤了,边唤还边扭头去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