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着那备急烽火台未及点燃,信号便不能够骤然传至其周,加之潜伏此处内应的舆图所指,他们一路逃行相对顺利,而后半夜间也未见追兵赶杀。动身时候约乃亥子交时,月黑风高,即是想要按图索骥、依样寻人,怕也是不能够了。
如此,次日大早,宋消便将那随行的四名弟子遣回尧天阁,高逐晓自觉回去亦无所事,便仍同他、李元兆一起,三人驾马行至襄城城中。
起始往前面走着,人烟稀少,偶有二三布衣拿着笤帚于门前悠悠洒扫,尤多是年青的人和垂髫小童。
道路开阔,但却不算平坦,两旁也并无小贩设摊摆物,更显得此处寂寥清冷。只是接着往前续行了约莫一个时辰,路逐渐走得顺了些,可却叫两旁烟灰色的砖墙挤得愈发狭窄,一人一马都走得颇有些艰难。
高逐晓抬头,望着据此不远处的那顶明黄琉璃顶的建筑。
在这片灰蒙蒙的土地上,唯有那处巍峨矗立,直耸云天,恍若独立峰顶的雄狮,轻吼一声便响彻四海。
瞧了片刻,胯|下的马儿蓦地停了蹄,往回逡巡少许,前面宋消已然跳至马下,转身拐入右侧的一间屋子。
步至檐下时,她仰首望了望那块赤褐色的门头,复又往屋内瞥了,才知这是间米铺。进去后,三人与那掌柜打了照面,便由他延请至后院的小屋中,又随即命人端来了几碟糕点,并提了壶茶水。
宋消似也十分熟稔,落落坐于一张围弧圈椅中,瞧着仍弓腰垂首立于帘前的掌柜,朝那处伸手道:
“周掌柜无须多礼,坐下吧。”
闻言,周呈便直起身,旋旋扫视三人一眼,往旁侧椅子上坐了。
宋消抬手捻了那壶绳,往杯中倾斜些许,缓自斟茶。
“掌柜近来经营如何?”
听了这话,周呈神色苦闷,目光垂垂,又自胸中深叹了口气,复尔郁郁开口道:
“承蒙少阁主照拂,小店才能有幸堪堪维持至今。只是当下情势,朝廷昏庸无道,惯行横征暴敛之术,纵是风雨相调,亦耐不住此间人力。如今城中百姓所得收成,几近全部上缴,饿殍遍野,这营生我早已做不下去了……”
周呈顿然,转而抬头望向宋消,神色又忽激动起来。
“少阁主仁善,从中贴补小店许多,我这才不至流落街头。我亦依着少阁主的意思,于城东流民往聚处定期设了施粥棚子……少阁主的大恩大德,我便是当牛做马,也报不尽了!”
说着说着,他竟又自那椅中站起身来,双膝跪地,眼见还要朝宋消磕头,却被他过去扶将起来。
高逐晓的视线落在他的背影上,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是那本自黑黢的背影,此刻却被对侧雕花窗中透过的白光映得有些发亮,倒叫她一时不太分得清,那究竟是明是晦。抑或阳自阴者出,阴从阳者见,阴阳本相形相生,只靠肉眼视察,实难觉其根本。
神游思索之际,却见那头宋消又与那掌柜二人凑首谈论些什么,只是并未细入她的耳朵。
又过了片刻时候,宋消转过身来,瞧了她和李元兆一眼,便大步流星掀了帘子,往门外走去。
高逐晓随之出屋,却叫那掌柜唤住,往她手中塞了个小布包裹,里面是方才她未曾动过的糕点,她点了点头接来,谢过掌柜的好意。
李元兆见他家少主这就要走,又慌着拾了两块枣泥山药糕,将那本就鼓囊的两颊塞得无寸余地,临走时还又揣了几块塞进怀中,这才忙不迭往屋外赶去。
“少主……等等我啊……”
蓄了这些时候,高逐晓在马背上,仍觉心头诸多疑惑,于是微微一抖缰绳,往前快行些,紧跟在宋消身后。
“你什么时候开始于城内施粥的?”
宋消还未及答,旁侧的李元兆便已抢先一步洋洋道:
“五年前便已开始了。”
高逐晓还待再问,却见前面宋消蓦然调转了方向,没有循着来时的路径,而是往东面行去,一人扬马在前,只留李元兆和她两马并驾着。
“既是有此仁心,那此前在尧天阁中的那个男子又是缘何故,叫弟子赶打出阁?”
高逐晓侧头,瞧着坐在马上咀嚼点心的这个小跟班,复又回想起数月前于尧天阁中所见情境。
“还有那些老人,为何要将他们赶至猪圈,又弃之不顾?”
李元兆挑了挑眉毛,而后两只眼睛于她身上上下扫视了几个来回,本想将下颌再扬起些许,却因口中糕点填得太满,一时又未进水消释助咽,兀自呛卡在喉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憋得眼泪汪汪。
待他再平复下来,这才抚了抚胸口,声音略略沙哑地解释起来:
“你不是我们尧天阁的人,当然会和外面那些蠢人一样,觉得尧天阁不仁不义,恃强凌弱了。可你们不知道的是,江湖上常常传言我们杀人不眨眼,残害老弱,恰是因少主所救扶者多为老弱,他们身子本基就较我们年轻人差,死得多自然也不算什么稀奇。”
二人言语之间,便已随着宋消行至城东,而那处与来时所见景象皆大为不同。
如今天已步入腊月,数九寒冬,他们三人身上虽着衣不多,但那是依着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