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众松开他的衣袖,见廖晓寒态度甚烈,只得点头答应了,目送他往山下去。
廖晓寒一步三回头,不知道的还会以为,这送别的场景颇为动人。尽管文众一行站在远处未动半步,他却依旧不大放心,回首时以折扇相指,警惕叮嘱道:“不准跟着啊。”
可待到他那袭宽白身影逐渐隐没于山林,文众却吩咐了身后缇骑,拨了两个人,仍是跟着廖晓寒。另又分派两列,一列去往方才他所指西南方向,一列却是往西北方向去,余下的则随他们一同回襄城复命。
“强笑众生”此行之主要目的,即是拿下尧天阁。如今曲静幽已死,尧天阁人去阁空,也不算是辱没使命。吴凉却不同,既未杀得宋千山,也没有抢得宝器,令高逐晓逃了,自己身上还负了伤,加之方才不得出手的憋屈,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自行离开了。
廖晓寒独自背着书箧在山林中走了许久,此际月黑风高,穿林打叶,他的心怦怦跳个不停。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跟踪,不敢贸然回到约定处,只能在此处乱兜圈子,祈祷着能把身后的跟屁虫甩掉。
“我不怕,一点都不怕。不就是在山里走几圈么,从前又不是没走过!南无阿弥陀佛,子不语怪力乱神……怎么这么黑呜呜呜,爹、娘……”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他气喘吁吁地倚在一棵松树上,抬头之时,恰好皎月重现,透过松枝上所挂冷露,映入他清澈的眼眸,令他那紧绷的心稍稍舒缓些许。
“露冷松梢挂碧皑,恰含明月入君怀。”
夜风拂过他的耳畔,吹干一层津薄的汗,他感到丝丝凉意沁入皮肤。再扭头往身后看,除过随风静静摇曳的树影,间杂着虫鸣嘈杂无数,确似无人再跟着了。廖晓寒眉眼绽笑,拱手朝向那方明月弯腰拜下,轻声道:“多谢了!”
之后,他便借着月光,仔细地摸索着白日约定的那处地方。独自在外游山历水惯了,辨识道路的能力与日俱增,况且有月光照拂,他很快地便找到了那大坑。
“嘿,女侠,你们还在么?”廖晓寒伏在坑口沿上,往里轻唤道。
里面虽无人回应,但见其下砂石碎叶开始缓缓晃动,他便知道他们还在其中。
廖晓寒身子往内探去,伸出手来想要拉他二人一把,却在素白月光中瞥见两抹寒光,一刀一剑脱手,俱是朝他射来,吓得他猛地往后跌去,还未喊出救命,反闻身后似有什么应声而倒,扭头看才发现,那刀与剑正插在两名缇骑胸口上,空气中充斥着血腥气。
“吓死我了……”他抚着心口叹道,身前宋千山朝他伸出一只手,他就势站了起来。
“今日多亏有廖公子在,我二人才得逃脱,多谢了。”
高逐晓在旁侧,朝他欠身拱手,却又牵扯到伤口,轻“嘶”一声。
“你身上还有伤……”
清浅月色映入宋千山的眼眸,照得其中微波起伏。他有些责怪地说了句,随即走到高逐晓的身前,屈膝蹲下身子道:“上来。”
“我没事的。”高逐晓推拒道。
可宋千山不为所动,就这么蹲着,任凭月光倾洒在他的背脊上。这场景忽地让她想起还在即皋门时,每次她想偷懒,都要赖着要他背,他从未拒绝过。
那些时候,她总觉得,是他理所当然要背自己的。
良久,身下人却淡淡道:“你不上来,是还在生我的气么?”
高逐晓愣住了,心中苦笑,终是弯下身来,攀上他坚实的背,在他耳边轻声道:
“是啊,就是生你的气。”
宋千山站起身,却在那瞬垂眸低笑,只是很快地,他又恢复了往常那副肃然面孔,这便打算往山下行去。
三人同行,廖晓寒边走边道:“小蝴蝶走前叮嘱本公子,务必要照顾好你们。这位姑娘身上有伤,天色又晚,不如今夜就落脚在山下祥来客栈。这家客栈也是我廖家生意,老板我也认识,彼此上下也好有个照应。”
高逐晓朝他笑道:“实在给廖公子添麻烦了。”
廖晓寒摆手道:“不谢不谢,小蝴蝶的朋友,就是本公子的朋友。”
及至客栈,廖晓寒点了三间上房,被宋千山拦下,称两间房足矣。廖晓寒颇是狐疑地望着宋千山,上下打量一番,又理了理稍乱的鬓角,轻咳了两声道:
“本公子独自游历惯了,素不喜与其他男人同住。况本公子家大业大,你也无需给本公子省钱。”
“谁要同你一起住了?”宋千山脱口而出,如此引得旁侧的小厮皆引袖偷笑,就连老板都咯咯笑个不停。
廖晓寒扭头,见高逐晓面色微微红涨,这才知晓其中缘由,喝了句:“有什么好笑的!”而后便独自气冲冲地上楼去了。
宋千山与高逐晓住在他的隔壁,二人上来时,见廖晓寒又打开了门,自内探出一颗脑袋来。
“你们夜里若是有什么动静,本公子也会留心着的,放心睡便是。”
“知道了,多谢。”宋千山说道,便要开门进屋去,却又听见他冷不丁地插了句:
“那个动静……除外啊。”
“什么?”高逐晓见他模样有些古怪,想要问清楚是否还有其他追兵,却被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