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芙蕖昨夜辗转难眠,今早气色极差。
孙坚与她书房长谈过后,因着时辰已晚,并未催促她做下决定,而是留待今日里听她答复。
于是孙芙蕖回房后所考虑的,便不仅仅是她或者陆柔良谁去拜见韩愫,又该如何求请的简单流程。
这件事的后果,亦被她缜密周详地考虑在内。
时机难逢,却并非绝无仅有。眼下陆柔良没办法替她行事,但孙芙蕖早已经留有后招,累世里她与韩愫的那些交集,总会有转托给陆柔良的可能。
当前的计划虽被孙坚打乱,但孙芙蕖并不忧心。一切安排皆是由目的而生,她在乎的从不是如何实现,而是实现什么。
既然此路不通,那便再寻通途。
甚至是这一次由她去见韩愫,她亦打算物尽其用,不枉费自己走这一遭。
韩愫虽少了些喜欢陆柔良的机会,却也恰恰是多了些讨厌她的可能。
毕竟若一切依旧如累世那般发展,当她在相府泣诉跪求之时,韩愫虽答应救孙林雪,却私下里对她开了条件。
他要她坦陈一切,承认她迫害自家长姐的恶劣罪行。
此世之中,若韩愫仍旧这样问了,若他早早便看穿孙林雪的被拐,分明是她所害,她该要如何作答?
倘若陆柔良亦在当场,她是断不能承认下的。
结盟最讲求彼此信任。陆柔良一旦发现她暗藏着可憎面目,芦笋小队的满纸计划,便也将荡然无存。
而若陆柔良单独去见韩愫,她无法干预这二人的对话,便必须冒着被韩愫揭发,被陆柔良戒备的潜在风险。
唯有她孤身前往,同韩愫私下密谈,她才能够在韩愫问起之际,毫无顾忌地认下过错。
孙芙蕖甚至暗自打定了主意,这一次见韩愫,她誓要将她的劣质本性,不遮不掩,尽皆袒露在韩愫面前。
不求神憎鬼厌,她只希望韩愫能够就此,对她彻底地嫌恶起来。
这事情如若真能办成,那么她亲自见过韩愫之后,将会产生的麻烦后果,便也能抵消些了。
害孙芙蕖头疼了一整夜的,正是她无法推敲出来,陆柔良得知她独自去见韩愫,将会如何作想。
今非昔比,这一世的陆柔良不再是泛泛之辈。她就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都也许不敌此人。
她嘴上说要帮陆柔良嫁给韩愫,转过头去,便前往相府与他私会,换作她来看待此事,定要觉得被“盟友”在背后捅了刀子。
陆柔良便不会这样想么?
孙芙蕖唯有万般小心,早早地编好周详借口,以期在陆柔良探问之时,能够自如应对,不至于惹她猜忌。
好在陆柔良那份卷轴,孙芙蕖亦有誊抄。她可以肯定的是,小说里根本不曾提到过孙林雪获救之前,她曾经遵父命去求韩愫。
陆柔良并不知这情节将会发生,那么既同为“穿书者”,她被孙坚送去韩愫府上,多少也算是“措手不及”,仓促中“难以推脱”的。
又何况父命难违,她只要咬紧了孙坚“一意孤行”的说辞,陆柔良又不可能找他对峙,还不是终究只得信她?
孙芙蕖算盘正顶在头上打,忽听闻一旁同用早膳的孙坚唤她。
“芙蕖你最爱这飘香轩的米糕,梅儿他今日特意起早,亲自为你买回。”
“老爷他说得极是。梅儿都递给你了,你不接过,难不成还要劳他喂你?”
不同于孙坚一番软话,孙夫人含笑开口,眼神却像钉子,狠扎在孙芙蕖的身上。
孙芙蕖赶忙回神,便见孙竹梅恰正端着碟子,将米糕遥递给她。
“多谢二哥了。难为二哥记挂,竟知晓芙蕖爱这吃食。”
孙竹梅见她接过米糕,又还朝他甜笑,总算是暗暗松了口气。四妹去求韩相爷的事情,多半是有着落了。
他摆着手,教孙芙蕖不必客气,余光里偷偷瞥孙芳芝。
那碟子飘香轩的米糕,他哪里知道是四妹所爱呢?此事是他打从孙芳芝那儿问出来的,就连米糕,都是人家买回来转交到他手里的。
见孙芳芝仍旧冷着张脸,默然夹菜,他索性朝孙芙蕖灿烂笑起,将功劳皆揽在自己身上。
“若论手足之间友爱,二哥我向来做得无可挑剔。倒是不知四妹妹你,打算几时去丞相府,为咱们雪儿姐奔走一遭?”
孙芙蕖知道孙竹梅是个急脾气的,眼皮子浅,城府更浅。
这厮拿米糕来讨好她,甚至肯耐着性子伏低做小,目的几何根本不消她问。不过孙芙蕖懂得见好就收,既是他开了话头,她便从善如流,颔首应下。
“救雪儿姐姐的事,自然是越快越好。不过芙蕖是女儿家,只身前去相府,想来还是要请示过爹和娘亲才好。”
她方一松了口,孙夫人忙唤婢子,来撤她的碗筷。
孙坚差下人去备马车,说事不宜迟,早膳不用也罢。
“可这米糕,好歹是二哥他一片心意——”
“那就一并带着,路上再吃!”
孙夫人将她打断,取食盒装好米糕,塞进了她怀中。
带去马车上吃,不是不可,但丞相府与京兆府相去不远,她真的有必要乘车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