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芙蕖真正缘木求鱼,抱薪救火的愚笨行径,根本不在于复道下那转瞬间,妄图从韩愫冰冷的怀中取暖。
她不断求诸己,以为只要她足够坏,就可以遭到韩愫厌弃。
这无异于问道于盲,结果自然南辕北辙,永远都难达目的。
以她的理解能力,就算韩愫亲口对她说出,最爱她险恶心肠,她亦会百思不得其解。
春光愈暖,金乌悬于中天,孙芙蕖心下清楚,留给她的时间已然不多。
按照今日这流言不胫而走的飞快速度,若她再不去御史府,同着陆柔良引咎自责……
只怕陆柔良定是要兴师问罪,撕掉那一层不食烟火的谪仙皮囊,提上刀杀过来的。
思及爹爹与她在书房内的长谈,那些公卿之变、双台之争,孙芙蕖灵光一闪,忽然间有了主意。
夜长梦多,恐生变故,她不敢再耽搁,即刻动身寻陆柔良去。
御史府中,陆柔良听得紫鹊禀告,说孙家的四小姐登门拜访,遂收起阴沉面色,换了副人畜无害的笑颜。
紫鹊眼见着自家小姐这变脸的功夫,不自觉打个哆嗦,替撞来这枪口上的孙四小姐,隐隐地捏了把汗。
“孙林雪春分被拐,说到底,你也算是一并遇上了那些歹人。我昨日实在是担心你,因记得书里面,你家三哥护你归府,遂去街上寻了那队缇骑。”
因她人如其名,生一副神龛中慈悲仙女之貌,这话便更添了几分真,连孙芙蕖都险险将要信她。
可她接下来摆弄着手中帕子,看似漫不经心,却显然是在同她探问。
“书里面韩愫的那些同僚不提,焚风、玄渡,甚至是你三哥,个个都比赵深更出风头。你不陪着小心,难道还曾得罪你三哥不成?”
孙芙蕖替她斟茶的手一顿。
昨日当街,孙芳芝态度凉薄的那一幕,陆柔良显然是亲眼见了。
见她目色沉下,似乎有口难言,陆柔良却并不打算将她放过。
小说毕竟就只是小说罢了。昨日道旁楼上,自己见到孙家兄妹似乎交恶,还不曾彻悟此事。
可今日里,闻得孙芙蕖天不亮去了相府,而后这至关重要的事,她才真正地无法等闲视之。
书中记载了的情节再多,也终是有详有略,不可能巨细靡遗。
见到孙芳芝送幼妹还家的背后波折,她不过是心中觉得有趣。可此事一旦涉及韩愫,她便整个人警觉起来,再笑不出分毫。
这里终究不是纸上简短的几行文字,而是由交织勾缠的纷繁诸事,联结作缜密运转的庞大系统。
无论是她,抑或是孙芙蕖,都身陷于这牢笼般密不透风的世界当中,那么这世界便难以被视为虚构,更不该被她大意对待。
在她完整回忆出的那一份卷轴之外,仍有着无数的时间在流转,故而亦有无数的事件在发生。
她哪怕对整部小说了然于胸,仍然须警惕隐于暗处的一切未知。
不曾知晓孙芙蕖与孙芳芝的仇怨,对她来说虽算不得什么,可既然不知道孙林雪获救之前,孙芙蕖曾去求过韩愫,对她而言,便算是祸患般的盲点。
“亏我穿书之前,对他印象不错。他可是你亲哥,你遇了险,他竟然半点都不紧张!”
孙芳芝对孙芙蕖如何,洛川城有目共睹是一回事。可二人间的关系,被陆柔良当面对孙芙蕖挑明,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孙芙蕖略略觉得,陆柔良这话刺耳。
她既不直言今日里公卿争道之事,又不明说昨日去街上仅是监视。
二人心照不宣的东西分明不少,她却偏偏要往她心窝里捅。
孙芙蕖将茶盏递给对面的陆柔良,本就苍白的脸,愈发不见血色。
陆柔良见她不言不语,便也止了话头。
她有得是手段,同孙芙蕖慢慢地磨。不先拿昨日孙芳芝的事情开刀,她如何能破开她的肺腑,挖出她的心来,辨一辨其上究竟有无韩愫。
孙芙蕖一再沉默,甚至不质疑她到街市上守株待兔的目的,若说是心中没鬼,她半点都不相信!
她知道孙芙蕖且等着她开口,问复道下韩愫与叶如轻的冲突,可她如何会便宜了她,主动给她台阶,任由她去行混淆视听之事?
若孙芙蕖不先把孙芳芝那番行径的理由讲通……
莫说是二人继续合作与否,便是孙芙蕖关于在争道时,与韩愫同坐车内的任何解释,陆柔良都断不会再费精力去考量。
本来实验室突发临界事故,就已经让她怀疑团队里有内鬼,她被核爆直接炸来了小说中还不够惨,如今又要和其中的人物勾心斗角。
陆柔良耐心有限,对待这一摊子烂事,懒得伺候。
嗤笑一声,陆柔良慢慢摇头。
“还没和你说过我家那个哥哥。如果拿他和孙芳芝比,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陆柔良支着下巴,歪头瞧孙芙蕖每一个极细微的反应。
“联盟第三次战争那会儿,我因为战术核武项目,被调去试验场里。当时我哥说我太小,不明白以战止战的惨重代价,可我偏不听他……”
她眨眨眼,声音压低下来,笑着揶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