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让我送你好了。”
他话语里不无担心之意,孙芙蕖看看水边的紫鹊菱角,再看看陆柔良与韩愫,稍一思索,便也就答应下来。
毕竟赵深留在这里,却不似菱角和紫鹊一般,尚有事情可做。与其妨碍了韩愫同陆柔良相处,他倒的确是借机离开更好。
不论他是真的对她关心,还是假借着送她回去,来避开留在此地的尴尬,事情总归是对她有利无害的。
二人走到白露院门口之时,孙芙蕖见四下已然无人,方才扑哧一笑,瞧向赵深。
“你可真是仁至义尽,连做戏都做了全套,借着送我回来,帮我将横塘水榭留给陆姐姐与相爷。”
她朝他福了福身,施礼称谢。
“虽说你趁机金蝉脱壳,也是借此躲了个清闲,但我总归是该要感谢你的。”
赵深将身避开,未受下她这一礼。
他看向她仍滴着水的袖角,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浅淡。
“我适才未曾假装,的确是担心你。”
孙芙蕖蓦然一愣。
赵深抬眼,眸色比方才话音更为深沉。
“你为了帮陆柔良,便替她跳进水里。这虽然不算犯险,但是来日里呢?”
孙芙蕖被从横塘捞起之后,谈及方才落水,态度简直是满不在乎。
可赵深旁观者清,觉察到她救下陆柔良时,实可谓义无反顾。
他见不得她那样莽勇之状,实在是对她担心极了。
陆柔良绝非好相与的人物,她却已渐渐卸下防备,不再对其保持警惕。
这样下去,她只怕要落得个尸骨无存的可怜下场。
赵深不忍心她一错再错下去,故而出言,劝她警醒。
“孙四,凡事当有底线,你究竟打算为陆柔良做到何种地步?”
“你这样担心我,莫非是喜欢上我了么?”
孙芙蕖并不回答赵深。
她只是狡黠一笑,朝他反问。
书生面皮太薄,被她这样调笑,没有了适才好容易酝酿出的气势,忿然抖手,怒其不争地将她指住。
“学生敬慕小姐,却绝无孟浪逾矩的非分之想。”
他红着脸辩驳,拱手告辞,急急逃开。
孙芙蕖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笑声渐止,面色渐渐阴郁。
赵深所言,并非全然不实。他不提醒,她还真就要对陆柔良尽数交心,这样子错下去了。
可其实孙芙蕖尚算清醒,未在与陆柔良的“金兰情义”之中,陷得太深。
而今借着赵深的这番提醒,她的确该好生考量一下,尽量在不伤己身的情况之中,去帮助陆柔良接近韩愫。
无论如何,在她们的目的尚未达成之前,她总不该提早将自己赔进去的。
可其实“眼见为实”的说法,并不总是千真万确。赵深刚刚看见她舍身救陆柔良,便以为她彻底将陆柔良视作姐妹。
孙芙蕖活了那么多世,倒也不至于轻易地,就对某一位陆柔良交出真心。
但她刚刚出手,将陆柔良救下的理由,孙芙蕖没办法同赵深开口道明。
赵深对她一番好意,她却不能够投桃报李,与他坦诚相见。
甚至孙芙蕖心中根本就不能肯定,自己是否有足够的理由去那样做,去救下险些落入塘底的陆柔良。
她颓然滑坐在白露院的门口,倚在背后的院门之上,仿佛重回了巡犬接近假山脚下的那一天。
无论彼时她暗下了多坚定的决心,今朝却竟食言,又一次保住了韩愫的秘密。
她累世里做他的挡箭牌、做诱饵、做帮凶都还不够,今生甚至无法自制地反复犯贱,不消他授意驱遣,便就主动去为他掩盖恶行。
韩愫的利益,凭什么总是她首要去考虑的事情?
孙芙蕖对自己厌恶到了极点,也失望到了极点。
在午阳照耀不到的阴影里,她抱膝埋首,坐在门槛边上,哭得缩作一团。
她不停地回想适才横塘边那幕情景。
在她不惜代陆柔良落入水中之时,她究竟闪过了何种念头?
其实她想要告诉赵深的是,她并没有对陆柔良一再退让,不惜损害自己,去保住陆柔良的周全。
如果可以,她想对赵深解释,适才她那样做,只因为塘底枯骨如山,她怕陆柔良一旦得见,就不再想要替她去嫁给韩愫。
但事实上,这根本就不是她彼时所顾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