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灵运说:“今时不同往日了,你就当你的大师兄,在十年前的莲花坞,在问道广场上,随同门师兄弟们一起去了吧!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陆灵运,就这样而已。”
望着他无动于衷的样子,洛无双渐渐红了眼睛:“好!就算你破罐子破摔,你要接受现在的生活,要忘记从前的一切,你也不在乎那些虚名了,但是被世人唾骂了这么久,被大家冤枉了这么久,被那些阿猫阿狗小鱼小虾欺负了这么久,这么多的艰难,这么多的血账,这么多的误会,这么多的背负,你真的甘心吗?你难道不想翻身吗?”
陆灵运耸了耸肩说:“谁敢不甘心啊,我这些年被人揍的已经服气了好吗?你也知道我被骂了很多年了,十年了,整整十年了,我已经从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被晒成了一条咸鱼干了,已经死的干干净净了,翻身又能挽救什么?”
洛无双说:“大师兄,你能不能振作一点,当初的那个大师兄不能回来吗?你可以回来的,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我会陪着你一起的。”
陆灵运摆了摆手,再度抱着膝盖侧了侧身子,直接避开她的视线,漫不经心道:“不回来了,现在我过得挺逍遥自在的。当大师兄压力多大啊,你说是不是?其实啊,大家都是人生父母养,什么不同凡响,什么白玉无瑕,什么尽善尽美,什么完美无缺啊,都是人云亦云,传出来的一场幻想罢了,像你一样,你钦慕不也是大师兄的那个名头吗?你看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只剩下一身市井之徒的猥琐气,穷酸气,你要还喜欢我就见鬼了。”
洛无双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那我这么多年的坚持算什么?那我这么多年的寻找算什么?你这十年过的难,我就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吗?陆灵运,请你将心比心,我也直面了十年前的那场惨剧,那我还活着,那我还苦苦追寻着你,难道,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都是我的大梦一场空吗?你现在开始嫌麻烦了,想忘记当年的事了,你想摆脱当年的痛苦了,你就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对于从前的一切不去管不去想也不去问,你这样做,又置我于何地?我看错你了,你就是一个混蛋啊,陆灵运!”她抬起袖子来,十分粗鲁的擦了一把脸上的雨和泪交织,擦去了模糊的视线,果然掉头就走了。
陆灵运抱着膝盖缩在已经不能遮雨的那堆杂货中,几乎也浑身湿透了,他咬牙忍了又忍,还是抬起头来,对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喂,等雨停了你再走啊!”
洛无双大步的往前,一边抹泪,头也不回。
陆灵运又喊:“洛无双!”
洛无双怒气冲冲道:“陆灵运,你管好你自己吧!别再做那些偷鸡摸狗,不干不净的事了,我都替你感到丢脸!”
她越走越快,转眼就消失在浓浓的雨雾中,情绪还非常的激烈:“你说的没错,我的大师兄,我光明磊落的大师兄,我引以为傲的大师兄,他早就死了,他还不如死了!这么多年,是我执迷不悟了!是我一意孤行了!一开始,我就不该来找你,我就不该来见你,我后悔死了!”
陆灵运垂下头去,维持这副要死不活的姿势一直不动,恍惚中,又将目光落在已经浸饱了脏兮兮的泥水,被泡的稀烂的那半截馒头上,他怔怔地看了良久,眼睫上挂的不知是雨还是泪,终于还是伸手捡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口中还含糊不清的说,“可是,我也是为了生活,不那么做的话,我又怎么能活到今天呢……”
十年踪迹,十年生死,十年难忘,他翻山越岭,赴汤蹈火,几度沉浮,高傲的脊梁早被无数道名为‘现实’的棍棒所折断了,他趴在地上,隐入尘埃,头顶的光环被永远褫夺,洁白的羽翼也早就踩踏进血水里,他已经不是当年的莲花坞大师兄了,现在他只是陆灵运,只做陆灵运,他花了十年的时间,也终于接受了自己可以成为一个普通人,那他生活最重要的事,不就是一日三餐,柴米油盐,吃饭睡觉,果腹充饥吗?
就像每一个人像命运低头,每一个平凡又庸碌,简单又平淡的大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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