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但是漫天的雪快把整个村庄给掩埋在白色里。
到了林子口,陆青尧眼中依然能看到那块斑驳的石碑。
老头子叫伊牧向里面走七步,然后跪下磕四个响头。
伊牧照着他说的话做,陆青尧想跟着走上前,被老头子叫住。
“这林子邪乎的很,只认自家人,外人轻易不能入内,否则邪祟入体,少则被折磨三两年,多则几十年。就在眼皮子底下,不会有事的。”
陆青尧听他的话,等在原地,眼睛牢牢的盯在伊牧身上。
伊牧恍惚的抬起脚,踩在软软的雪上,脚步飘忽,就像他这几天的精神一样。
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感冒居然会让他颓靡成这样。
希望能像姥爷说的那样,祭祀过祖先,就不会这样了。
他认真的磕头,一下接着一下,无比虔诚。
最后一下,抬起头,伊牧没忍住,看向了林子深处。
此起彼伏的坟包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高高的松树遮挡住了阳光。
这片坟地暗无天日,透着一股阴凉腐朽的味道。
陆青尧叫伊牧,“可以了,回来吧。”
伊牧收回视线,刚要起身,突然觉得眼前一片火光。
他黑色的眼球里,映照出一片遮天盖地的火。
那火烧得好大呀,上了年级拄着拐杖的老者穿行其中,步履蹒跚又焦急,连后背着了火都不知道。
还有那在襁褓中的孩子,躺在柳条编成的摇篮里哇哇大哭,小脸被烧得通红,最后眼泪都被蒸干了,呼吸越来越孱弱。
女人身上的衣服被烧光了,皮肤被灼烧着,烧到身上油脂,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咬着牙,只牢牢把孩子密不透风的护在怀里,为孩子铸成一道安全的肉墙。
几百米之外,两拨年轻人撕打在一起,静静流淌水流的小河边,散落着被烧焦的锅碗瓢盆。
这是一幕人间炼狱,明明可以得救的啊,明明关系这么好,明明那水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为什么人心要那么坏呢,一个村的人几乎都死了,真的不怕遭报应吗?
就算你身体里流着村里的血又怎么样,你的母亲认仇人做父母,饶了她一次,可不会再放过你这小儿。
伊牧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怨念冲自己而来,他身形一晃,接着便是天地颠倒,不省人事。
眼看着都已经无碍了,人突然在眼皮子底下昏迷。
陆青尧第一时间把人抱起来,先是晃了晃身体,没反应。
老爷子伸出瘦骨嶙峋的手,颤巍巍的掐伊牧的人中,良久,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林子里的鬼经年累月的,怨气越发重了,连自家人都下得去手。
陆青尧把伊牧背回家里,等了两个小时,用尽了办法,都不能把伊牧叫醒。
他想带伊牧走,老爷子劝他多留一天,看第二天什么情况,到时候再做决定不迟。
陆青尧身上的青龙纹身在这个世界消失了,也就是说,他不能动用自己的能力干平凡人做不到的事。
他心里清楚老爷子是对的,一切的根本都从这两个村子开始,也要从这里结束。
陆青尧一夜没睡,等到第二天天亮,伊牧醒来了。
他既没有缺胳膊,也没有断腿,神情跟之前一样,恍惚茫然。
陆青尧以为他度过了劫难,高兴的把他拥进怀里揉头发。
“等过完年,我们就回去。”
他内心被庆幸所占据,所以忽略了怀里的人推拒的动作。
直到,伊牧用一种格外陌生的语调,不耐烦的问了一句:“你谁啊?”
陆青尧的脊背一僵,缓缓的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