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看向朱慈煊,却见朱慈煊朝自己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王从敬一咬牙,他遂即端起酒杯,向朱慈煊回道:“太子说得是,反正都要死了,难道还要再饿肚子不成。好歹做个饱死的鬼,上了黄泉路也无甚遗憾了。” 朱慈煊笑道:“很好,就要这样。来,你我尽饮此杯,吃个痛快!” 二人俱是一饮而尽,开始大吃大嚼。 这两名少年狼吞虎咽,大吃大喝,那永历皇帝朱由榔与户部尚书龚彝,二人呆怔地站在一旁,反到成了全无关系的看客。 就在二人发愣之际,朱慈煊已是风卷残云一般,将手中半只烧鸡全部吃光。 然后他又顺手掰下一根粗壮的烤羊腿,毫不客气地往口里塞去,连骨带肉嚼得喀吱直响。 朱慈煊一边吃,一边腾出另一只手,向着永历皇帝永由榔以及户部尚书龚彝,连连招手道:“好吃!龚尚书这顿送行之饭,味道相当不错呢。对了,父皇、龚尚书,你二人也别愣着啊!都快过来,一齐吃点啊。毕竟,这人间最后一顿酒宴,可得要尽欢尽饱,不能辜负了龚尚书一番盛情好意。” 见他这般招呼,龚彝脸上挤出笑容,立即盘腿席地而坐,然后又摆开两个酒杯,分别倒满放置。 满杯之后,他转头向朱由榔劝道:“皇上,太子说得对,这人间的最后一顿饭,咱们就痛快地吃吧,莫要再客气了。” 他这般相劝,永历帝朱由榔一声轻叹,亦掀衣坐下。 朱由榔落坐之后,龚彝端起酒杯,向永历帝朱由榔、太子朱慈煊、以及王从敬三人,略略一举,便苦笑道:“杯酒之间,欢愁皆解。人间诸事,尽可释怀。老臣无能,以此薄酒,略敬各位。” 言毕,龚彝以袖摭酒,一口饮尽。 一旁的朱慈煊一仰脖子,亦将杯中之酒,喝了个空荡见底。 王从敬见朱慈煊一口喝尽,才端起酒杯,连喝数口喝完。 只有那位皇帝朱由榔,却仅是端杯在手,并没有喝下去。 见皇帝举杯不动,龚彝复劝道:“皇上,此番上路,远离尘世,这阳间之酒,好歹多吃一些,路上亦可消闷解怀……” “唉,难为龚尚书一片好意了。只是朕此时此刻,着实没有半点胃口。”朱由榔打断他的话,苦笑道:“再说了,生死有命,饱死与饿死又能有何区别。” “父皇之话,儿臣却不认同。” 朱由榔话音刚落,又在大嚼羊腿的朱慈煊,两腮都吃得一鼓一鼓的,却犹连嚼带咽地说道:“现在,孩儿实是想明白了。有道是,人活于世,不拘长短,当是有吃便吃,有喝便喝,才算是不亏待了自己。最不济的,此番离了人间,好歹能做他个饱死鬼啊。皇帝尚且不差饿兵呢,咱们又岂可苦了自己,竟是饿着肚子上路么。” 朱由榔苦笑道:“吾儿这般心宽,朕心下甚慰。只不过为父心下悲愁,确是全无食欲。你既能吃,就且多吃点吧。” 朱慈煊心下暗叹,却又撇嘴一笑,向一旁的王从敬举了举手中的羊腿,笑道:“从敬,这最后一顿饭,你我俱是年轻人,可得好好多吃点。不然的话,等会这黄泉路上,只有我这一个饱死鬼走在前头,你们这几个人都饿着肚子有气无力地拖在后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太无趣了些。再说了,都死到临头了,好好地吃一顿饱饭,不是理所应当么,何必还在此客气。” 王从敬咧嘴苦笑:“是。太子说得对。要吃就吃,要喝便喝,在下全听太子安排。” 他这句话,语带双关,让朱慈煊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朱慈煊顺手给他挟了一块肉块:“这就对了,来来来,多吃点多吃点,休要客气。” 此时,不远处的爱星阿、卓罗、吴三桂三人,皆是怔怔地看着朱慈煊与王从敬在这里大吃大喝,见二人一副全无顾忌放开大吃的模样,不由得感叹不已。 “唉,这位太子,其为人处世,没想到竟是这般憨实。此刻丧命在即,尚能如此狂吃痛饮,真可谓是全无心肝啊!”爱星阿连连摇头。 “是啊,这般时刻,一般人皆是痛哭惨怛,悲哀莫名,哪里还有心思大吃大喝。此人还能吃得这般心安理得,这般狂吃痛饮,全不顾死之将至。人之无情,亦是少见哪。”卓罗亦是感叹。 “哼,那又如何?这厮憨蠢,不过就是想当个饱死鬼罢了。且让他们再吃喝一阵,等会本王将亲手送他们上路。”吴三桂狰狞一笑。 一柱香多点的功夫后,朱慈煊与王从敬二人拼力吃饮,竟将整个席面吃了个杯盘肴尽,一扫而空。 朱慈煊打着饱嗝,向龚彝笑道:“好啦,孤总算吃饱喝足啦,再次谢过龚尚书这顿酒宴。” 龚彝苦笑一声,颤颤地站起身来,他用一种十分复杂目光,环视了众人一圈,便低声道:“诸位,现在饭食已毕,龚某已尽臣子之礼,就先向皇上、太子以及王都尉辞行了。若泉下有知,定当再度相随于陛下。” 他一语说完,未等永历皇帝朱由榔说话,便呀的一声大叫,拔腿疾冲,率先从蓖子坡上,径跳而下。 山下传来砰的一声闷响,令朱慈煊心下一颤。 他快步来到坡边,却见这位户部尚书龚彝,从空中堕落后,摔在坡下一块突出的硬石上,头颅迸裂,脑浆四溢,已然气绝而亡了。 见到这位给自己送饭来的忠臣,竟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自寻绝路,当着自己的面以身殉国,朱由榔观之心悲,忍不住一把掩了面孔。 而站在一旁的王从敬,已然吓得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在不停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