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皇上,禀太后,据户部尚书苏纳海奏报:是年,全国人丁户口一千九百二十万三千二百三十三,全国田地(包括田、地、山、荡、畦五种土地),共五百三十一万一千三百五十八顷十四亩。征银二千五百七十六万九千三百八十七两,米豆麦六百一十二万一千六百一十三石五斗,草二百二十六万五千七百三十四束,茶一十五万七千九百二十八引,行盐四百二十万四千五百九十八引,征课银二百七十王万三千五百七十八两六钱。時钱二亿九千七百八十九万六千三百八十文……” 听到这冗长又无聊的数字,年仅八岁的小皇帝玄烨,又一脸厌烦地长长打了个哈欠。 这时从珠帘后面,传来一个冷冷声音。 “遏必隆,这般统计,可是准确?” 说话之人,便是太后布木布泰,自小皇帝登基以来,这位两朝太后,一直以这种垂帘听政的方式参与政务。 遏必隆一愣,立即回道:“禀太后,这般数字,乃是苏纳海与户部反复统计后,所得的确切之数。奴才亦曾仔细点检过一番,当无差错。” 帘后沉默了一下,却又幽幽叹道:“唉,大清这些年来,虽然地方渐靖,财赋不断增长,但离天下太平,尚有时日矣。一想到西南未定,东南海疆亦未平宁,夔东犹有大批反贼四下作乱,这好不容易收上的银子,又要如淌水一般地全部花出去。哀家心下,总是忧戚难消啊。” 听到布木布泰这般叹息,苏克萨哈亦叹道:“太后之忧,奴亦深然之。想来若是天下平定,我大清当可轻徭薄赋、整顿吏治、更名田庄(即被清廷免价剥夺,并将其给予佃户耕种的明代藩王庄田),发展生产,与民休息,让天下丰足,使百姓安定,岂非大好之事么?” “哼!苏克萨哈你说是轻巧,这钱粮不纳,银子不花,天底下恁多的反贼,何时才得彻底平定!” 鳌拜的声音闷雷般地响起,他不满地斜了苏克萨哈一眼,继续道:“不说其他,就说那平西王吴三桂。自顺治年间以来,每年朝廷要给他划拨的军资费用,都达到了900多万两银子。而我大清财赋最盛的顺治十七年,全国正赋收入亦只有875万两银钱。看到没,大清要把全国一年的赋税都拿出来供济予他,尚且不能满足吴三桂之需要,以致于每年都要落下大笔的亏空。你说说,若不大力征取税赋,这钱粮银子又还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珠帘后面的太后布木布泰,当然听得懂鳌拜指桑骂槐之语,当下牙关紧咬,凤指暗掐,却犹隐忍着没有说话。 这时,遏必隆亦在一旁插话:“鳌拜说得是。现在吴三桂兵马壮盛,势力极大,雄踞西南一地,断然不可轻待!据我了解,此人非但吞掉了我大清的全部正税,还将手伸到江南,自行采买大笔粮草军需,数目如何,根本无从知晓。而朝廷亦只得睁一眼闭一眼,对此不加过问。可叹我大清如此厚待于他,将来如何,却是难知呢。” 见遏必隆又如往常一样附合自己,鳌拜心下得意,遂又冷笑道:“苏克萨哈,你现在来说恁般大话,又是轻徭薄赋、又是与民休息,以俺看来,不过皆是沽名钓誉之举罢了!不是我说你,你在这里唱高调作贤臣,好名声你是得了,可这诸般事宜,又该谁去办呢?要是大清上下官员,都跟你一样只会唱高调说空词,那才真是无可救药呢。” 苏克萨哈被他这般讥讽,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儿,他讪讪争道:“鳌拜,你莫要讽我!吴三桂往日军需虽多,是因战事需要,我等当无话可说。但现在永历已被擒,西南即将宁靖,再无大战可打。有云南一地,也足以让他安身立命了,安会再要恁多钱粮……” 苏克萨哈一语未完,忽然殿下传来太监的高声尖叫。 “报!平西王有奏折送到!” 众人放眼望去,见一名手执奏信的太监,正快步向堂中走来。 苏克萨哈的位置离太监最近,顺手就从他手中接过奏折,拆开细看起来。 他匆匆阅毕,脸上顿是浮起欣喜的笑容。 “好么,吴三桂终于动手了!这家伙在昆明城外的蓖子坡,亲自动手用弓弦扼杀了永历皇帝朱由榔。啧啧,手弑旧主,勒断咽喉,这家伙还真下得去手……” 他一语未完,奏折却已迅速从他手中被抽走。 苏克萨哈一怔,抬头一看,却见是鳌拜抽走奏折,他心下刚想发作的怒气,只得又生生地压了下去。 鳌拜快速看完奏折,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好哇,吴三桂杀掉了永历,这明朝的皇帝啊,终于他娘的全部死绝了!咱们大清在西南之地,总算是彻底地稳固了。吴三桂这家伙,虽然花了我大清恁多钱粮,但总的说来,还是我大清一条不错的好狗嘛。” “所以说,现在吴三桂杀了永历,西南之地再无明朝正主,仅有一些不知死活的残余匪部尚在苟延残喘,他再无大战可打,还要养恁多兵马作甚!我大清完全可以此为理由,大幅削减对吴部供济的钱粮,转而用于他处,岂非更好么?”苏克萨哈又大声嚷嚷起来。 “苏克萨哈所言,也有道理。永历既死,明朝再无正主,那还在对抗天朝的李定国、郑成功、李来亨之辈,又还能挣扎顽抗到几时?不若趁此机会,先奖赐吴三桂,对其大加封赏,同时却大幅减少对其部众的钱粮供给,岂非名正又言顺么?”一直没说话的首席顾问大臣索尼,亦开口插言。 鳌拜瞪着眼睛,一副思考未决的表情。 这时,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