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岁府寻人?”陈亦看着面前的少年,询问道。
姜流英原本还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全然不记得还有人在,疑惑地扭头看去。
陈亦是目光里也满是探究,像是想找出什么线索来。
“是。”姜流英老老实实回答。
“我来寻阿祈,可她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姜流英正好想找人诉苦,“她从来都没想过我吗?”
陈亦皱了皱眉,眼前这个少年的气质的确让他觉得似曾相识,但性情上却和那人……大相径庭。
“她既不认识你,其他如何谈起?”陈亦问。
“不认识?”姜流英似是很不理解,“岁镜师叔竟从未向阿祈提起过我?”
“可他明明……答应了我的呀?”
陈亦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神色到底变了,转身进门,道:“进来坐下说。”
姜流英毫不犹豫跟着走了进去。
“你……”陈亦又在石阶上停住了,转身看着姜流英,语气有些无奈:“除了这府里的人,以后若是有谁让你跟着走,都不要信。”
“明白吗?”
姜流英在石阶下抬头看他,乌亮的眸子转了几转,说:“什么?”
“……罢了。”
姜流英三两步跨上石阶跟了上去,突然觉得腿脚一阵软,眼前有些黑。
完了,又饿了,饿得头昏眼花——姜流英心想。
“劳驾,你这可有吃食?”
“……有。”陈亦走在前面,秀气的眉头皱在一起:“但是你一个男孩子……”
出门在外,怎么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呢?陈亦欲言又止。
“什么?”
“没什么。”
陈亦直接带姜流英去了厨房。灶间还留着半碗煮多了的圆子,原是今早他给殿下做的,只是和寻常女子比起来,殿下的胃口小了些。
陈亦挽了袖子起灶火温水,姜流英就坐在一旁的木凳上,好奇地打量四周。
这间厨房并不大,但是陈亦心里记挂着他家殿下,一应物什倒也齐全。
“可惜殿下不留下来用午饭,我还让村里的寡夫给我送鱼来。”
陈亦边说边烧着柴火,“他家有个鱼塘,池里的鱼都是他自己亲手照管的,味道很不错。”
姜流英好奇地问:“寡夫?寡妇吗?”
陈亦取来碗勺,将圆子从锅中舀出来,头也不抬地认真纠正:“是寡夫。他日子过得不易,还好有个女儿在学堂念书,听说念的很不错。也算有些盼头。”
姜流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盯着陈亦手中的青瓷碗,看他将装着热气腾腾的圆子摆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边吃边说吧?”陈亦又取了热水泡好了茶,自己拿着茶盏也坐到了桌边。
又怕他听不明白,便仔细问道:“你为何会向殿下提亲,还有——”
“你的来历。”
姜流英舀了一勺圆子,敷衍地吹了吹热气便往嘴里送,眼神亮得像是抓到鱼的小猫。
“真好吃,山上可没这么好吃的东西。”
“山上……什么山?”
“哦,我们叫它神雾山,不过你应该没听过。”
“……不,我听过。”
“真的?是了,我想起来了,你也住在岁府,一定认识我师叔,是他说给你听的。”
“他十几年没回来过了。师父老骂他白眼狼呢。但是其实师父很记挂师叔的。”
“师叔去哪了?怎么不见他?”姜流英左顾右盼起来。
陈亦不答,问:“……你又为何下山?”
“因为师父也死了,山上只剩我一个了。”
“我只剩师叔和阿祈两个亲人了。”
十天前,神雾山。
“师父,流英这就要走了,您自己多保重。”白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独自一人跪在地上对着刚立好的墓碑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这才站了起来。
那墓碑上的字像是用刀尖刻上去的,中间“尊师陆有时之墓”几个字隽秀飘逸,一旁的小字则是落款——“其爱徒姜流英”,虽然刻得规规矩矩,还是透出几分傻气来。
“还有各位师祖们,”姜流英环顾四周,清朗的声音愈加显出这片竹林的孤寂来,“弟子不孝,要下山去。不过你们放心,弟子一定还会回来给师祖们除草的。”
回应他的是寂静无声的一大片坟茔,和隐约的虫鸣。
姜流英交代完,拿起靠在一边的佩刀,用草绳仔细绑了背到了身后。背上还有一个用得看不出年岁的布包袱,里面似乎满满当当塞了不少东西,半截木枝从破洞里挤了出来。
他一头如墨的青丝也用细草绳绑了起来,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虽然简陋却添上了几分侠气,也更衬得他修长玉立。
身上的白衣被洗得发旧,叫花子一般,偏偏他一抬眸,仿佛有星辰落入眼中。
剑眉星目,原是如此。
姜流英走出了这片竹林,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再也没回头。
浓雾也将他的背影掩入其中。
山中到处是这样的浓雾,寻常人不能在其中分辨方向就是死路一条。
姜流英从布包里抽出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