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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两个门子见他回来了,对视一眼,低声说道:
“主子,老爷今早回来了,看样子心情不大好。说是有事要问你,让你回来就去找他呢。”
骆煦炀垂下眼帘,没答话,迈步进了府中,便直接转到自己的院落。
绢瑛见他回来了,赶忙迎上来,刚要说话,骆煦炀却抬手止住她,漫不经心道:“打些热水来,我要沐浴。”
“老爷回来了,说让少爷您回府后去见他。”
“嗯,晓得了。备水。”
骆煦炀这沐浴足足耗费了半个时辰,又让下人给衣裳熏了香,这才施施然的出了门。
大院的两片门扇紧闭,门口横放一块布满钉子的黑板子,钉尖个个朝上,闪动着慑人的寒光。
骆煦炀侧耳倾听,里面有人正在唱曲儿,韵味优美,拨动心弦——
“忙处抛人闲处住。
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
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
玉茗堂前朝复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
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出自《牡丹亭》,汤显祖)
骆煦炀嘴角噙着笑,说道:“倒没留意我这庶弟有这般的好嗓子,父亲有这般的兴致。
我此时要是进去,岂非扰了他们雅兴?”
说着,甩袖便要离去,冷不防耳边传入一道熟悉的人声,痛呼惨叫,止住了骆煦炀的步伐。
“里面是谁?”
守在门口的仆从回道:“是老爷、夫人还有骆二少爷,正在审问藏棘道人。”
“审问他做什么?”
“小人也不清楚。听说老爷搜了他的院子,发现了什么东西,便带过来用刑审问。”
藏棘道人给沉月看了病后便先行回来了,在他那里搜出来的东西,甚至到了用刑的地步,让骆煦炀有些不好的预感。
骆煦炀走过去伸手便要推门,仆从赶忙拦住他。
“少爷,老爷有吩咐过,若是您强闯这道门,便立刻废了藏棘道人的性命。”
骆煦炀听出他话里有话,“哦?那我要如何才进得这道门?”
仆从弯着腰,不敢抬头:“老爷说,要您在这块板子上跪三个时辰,才可能给您放行。”
骆煦炀露出个爽朗的笑容:“行,你把门推开吧,我的成果总归要让他瞧见不是?”
他撩起衣衫的下摆,毫不迟疑的跪在那块黑板子上,密麻锋利的钉尖立刻刺破了皮肉和膝盖骨,鲜红的血液渗出来,顺着钉子之间的缝隙蜿蜒流淌,在地面的沙土上蔓开。
仆从进门传话去了,片刻后大门“吱呀——”的打开了。
原来里面是一副天伦之乐的景象。
骆应情穿着水绿色的广袖在唱曲儿,父亲骆天正坐在上首,旁边的桌上摆放着果品酒水,骆夫人坐在另一侧,把剥好的花生放在骆天正手边的小碟子里。
在大门不远处,藏棘道人蓬头跣足的跪在地上,被绳索绑缚的手脚怪异地扭曲着,旁边一个下人正拿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贴近藏棘道人被头发遮住的面孔。
而此时骆天正一边含笑看着爱子表演,手里则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块翠绿的玉佩。
骆夫人脉脉含情的望着骆天正,而骆应情瞧见门口跪着的大哥,唱曲儿更起劲了。
好,好得很!这便是他的父母,这便是他的兄弟!
骆煦炀闭了闭眼,按捺下快要蹿出天灵盖的怒火。扎进膝盖的钉子材质特殊,沁出的寒气入骨,很快他的眉毛和长发覆上了一层冰霜。
骆应情连唱了几首曲子,累了便凑到骆天正和骆夫人跟前,教人又抬了张桌子进来,竟陪着骆天正与骆夫人打起牌来。
直至晌午时候,美味珍馐的午膳摆了满桌,这三人吃得从容安心,欢声笑语。
路过的下人们来来往往,其中甚至有几个下人见骆煦炀此时狼狈,便故作不经意地在他本便跪得麻木的小腿上踩了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