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逐阳木楞地盯着那片布料,指尖又开始神经质般轻微痉挛。
恍惚间,耳畔出现低低的脚步声。
她心下一紧,即刻回神,转头向门外望去,一道清隽的身影正徘徊在外面的客厅,时而驻足于她的门前,顿了须臾又转身离去。
姜悬月?
她皱了皱眉,心道他怎么还没睡。
眼瞅着那人影晃来晃去也没个消停,应逐阳干脆起了身,径直走过去拉开珠帘。
“你干嘛呢?”她语气不太好地问。
姜悬月听到被褥翻动的声音时就很没出息地想溜走,奈何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倩影,脚步又像定住了一般,怎么都移不开,只好强装镇定道:“师、师妹,这么晚还没睡啊?哈哈。”
又是这副窝囊样。
应逐阳瘪了下嘴,无声叹气,抬手将细碎的鬓发挽到耳后,嘟囔着把错都推到他身上:“本来睡着了的,被你吵醒了。”
姜悬月尬住:“呃……这样啊。”他手足无措地扯了扯头发,又摸了摸鼻子,十分真诚地向她道歉,“对不起啊师妹,打扰到你了。”
一听他说对不起应逐阳就发烦,没什么好脸色地说:“你到底在这干嘛?”
“我、我就是想,想……”姜悬月支支吾吾半天,小声说道,“想来看看你。”
不久前刚闹了那么大个难看,他本意应该真的只是想来看看她,可怪只怪今夜这月色甚好,窗外蝉鸣境幽,衬得这话格外暧昧,听得应逐阳脸热。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嘀咕道:“咱们整天待在一起,有什么好看的。”
“也是哈,哈哈……不对!也好看!”姜悬月干笑两声,下意识接了话后才反应过来,赶忙严肃纠正。
应逐阳:“……”
挺牙尖嘴利的一个人,怎么总是说这些笨拙的话、用一些不太聪明的手段讨她欢心。
别对她这么好不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嘛。
她握着珠帘的手紧了紧,落寞地垂下眼,道:“那你现在看过了,还想怎么样?”
受了心情影响,她的嗓音哑而涩,携着温凉夜风传进姜悬月的耳,让他心跳都因酸楚停了半拍。
脸上的强颜欢笑撑不下去了,于是敛了眸,陷入苦悰的沉默。
往事如沟壑横亘两人之间,这静谧的月夜和清醒的情感,在此刻仿佛变成了凿刀,于无法跨越的深坑石壁上刻出沉痛的纹路。
经年累月,不眠不休,余下一道道丑陋难言的疤痕,难以修复。
言语堵塞在喉间,苍白无力,起不到任何作用,可依旧得说出口:“师妹,我们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这个问题早就该问了,应逐阳也该早早告诉他才对。
但她一直没有说。
应逐阳像是等了这个问题很久,在话音落下之时,嘴唇便轻轻地张了张。
月华流转浮动,比耳朵更早惊动的感官是眼睛。
目光所及之处,泪水反射的光芒晃花了瞳孔,刺得人眼酸。
应逐阳抬头正对着他的脸上,撑满水色的眼眶再也难堪重负,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晶莹的水滴顺着脸颊弧度蜿蜒流淌,留下几行悲怮的湿痕。
她努力张着嘴,嗓子却好像失了声,怎么都做不到将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告诉他。
那些事情在这么多年来令她噩梦缠身,痛苦不已,血色与眼泪交织,在午夜梦回间重重敲击着心脏,连喘息都成了痛苦。
他们从来都心绪相连,无需言语,便已明了,于是温暖的拥抱和以往无数次一样向她展开,拥入怀中,熟稔地安抚:“不说了师妹,不说了,师兄在呢。”
喉口的堵塞顿失,涌出的却只有哭喊,嚎哭被裹在宽厚坚实的胸膛,变得沉闷而嘶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
发顶落下一个轻吻,伴着柔和清浅的怜语,抚平心上的褶皱:“师妹永远都不必和我说对不起,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将她抱得更紧:“师兄一直陪在你身边。”
“你该恨我的……”她的声音支离破碎。
“那也太为难我了,”姜悬月笑笑,“因为我只会……”
最后两个字出口的前一秒,在舌尖滑转一圈,被不留痕迹地咽回肚子里。
“师妹总是给我出难题。”他假意地叹道。
暖热的手轻抚后脊,直到将泣声平复,他才松开怀抱,替她擦了擦泪水,说:“不哭了,都这么晚了,咱们去睡觉好不好?”
跟哄小孩似的。
应逐阳不高兴地吸吸鼻子,闷闷地说:“嗯。”
姜悬月弯起一个笑,半搂着她回到床边,不厌其烦地替她一下又一下掖好被角后,准备离去。
“晚安师妹,我先……”
衣袖忽然一紧,沙哑而委屈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低得快要听不到:“不要走。”
姜悬月垂首与她对上视线,有些犹豫。
可应逐阳的目光里有着和少年时同样的依赖和祈盼,以及深深的孤寂,让他不得不软了心,跟她妥协:“好好好,不走,陪师妹。”
应逐阳乖顺地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腾出一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