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反复推测再三，裴敬学拿起自己先前精心雕琢过的文章，朝国子监后衙走。
国子监除却教书育人之责外，也承担全国各类官学的管理监督职责。故此整个国子监也算衙门，修建时按着前府后衙的规则来，设有官邸，专供国子监官吏以及夫子。
相比地方府衙官邸别致玲珑，国子监坐落京郊，又承担番邦贵族求学教育之事，因而官邸修建颇为彰显大国气象。
何承道作为国子监最高的官吏，自然居住最好的官邸，名为明达楼。
此名，还是当今泰兴帝亲笔手书的。
故此悬挂在官邸大门上，用的还是九龙金匾。
虽不是第一次前来官邸拜见，但可能今日因有所谋，裴敬学不自禁抬眸看了眼带着赫赫威严的匾额，彰显帝王圣宠的匾额，手捏紧了文章。
垂首遮掩住所有思忖后，裴敬学不卑不亢的看向门子，说明自己的由来：“有赖祭酒指点，这有关农耕轮作引导利民的《惠农策》，已详细修改。还望小哥呈送祭酒。”
门子对裴敬学倒是熟悉，开口话语都带着些直白热情：“裴监生，我家老爷今日归家。他有言，您若是来交文章，则等他归来，与他详谈。”
听得这话，裴敬学感谢寒暄过后，将文章收好。倒是没回自己的寝室，反而又出了一趟门，去拜会自己的族伯，也是第一个贵人裴青山。
现如今的翰林学士。
“冒昧打扰伯父，着实是晚辈心有忐忑，今年是大比之年。”裴敬学面色踌躇看向裴青山，低声：“我若下场，恐怕名次不佳。”
泰兴帝登基五年，目前是真真大权在握，坐稳江山。故此原先观望的世家大族跟下饺子一样纷纷下场参加科考。
相比较之下，帝王登基第一年的恩科，以及三年前的科考，那竞争真是普普通通。可眼下江南山东等文风鼎盛地区才子比比皆是不提，蜀地大四喜、湖广大四喜、云贵也有大四喜……各种大四喜跟雨后春笋一样，冒着尖。
考了这么些年，他也有数。
前十名水平差不多的情况下，便是比拼家世、师座人脉关系，比的便是政局。
裴青山闻言看了眼裴敬学，直言道：“你缺的火候不在文章。眼下你若是能拜一恩师，倒是可以破局争个第一。毕竟所有大四喜中，你年轻。”
“说来除却年轻……”
裴青山话语拉长，看向裴敬学。
虽说穿着素净了些，却掩不住腹有诗书的风华。更遑论这脸，五官精致却也不女气，反而因为早早顶门立户，带着些世事捶打的锐利，似浸透岁月的美玉，透着厚重感。一下子就让人脱颖而出，有别于千篇一律的白面书生。
“你我是族亲，我自盼着你成材出息。”裴青山道：“便直白问你一句话，可有心上人？”
裴敬学闻言道：“不敢瞒伯父，无心上人。只不过姻亲这事，昔年中秀才后也有人招揽过。用婚姻换师门，小子……小子不敢。我家中什么境况，您……您也知道的。”
瞧着结结巴巴，到最后眉眼间还带着书生清贵傲气的族侄，裴青山笑了一声：“你家有良田五十亩，也算地主了。你小小年纪又得大四喜，光书局请你润笔恐怕都能攒几百两银子了。说来，比我当年一穷二白都好多了。”
“与你直白道一句，这婚姻这两姓之好，在京城这个权势集中的地方，那便是利益交换。那些世家大族，图的便是你个人才华，图你身家清白，图你的背景干净，能为他们助力。所以你的家世弱一些，并无关系。”
“所以你且自信，没必要因家资自惭形秽。”裴青山字字铿锵做了总结，定定当看着裴敬学。
瞧着人双眸萦绕的自卑渐渐化作坚定的光芒。
哪怕没有自信，却也算抬头挺胸，瞧着像是个文曲星模样了。
见状，裴青山只觉带着些成就感。
若是能够教导出一个状元郎来，他也有望更进一步，日后衣锦还乡他也能够对得起裴家祖宗十八代。
于是他声音低了些，但眼里却闪烁精芒：“听闻你倒是得何祭酒赏识，那接下来就好好表现。他家的二姑娘及笄了。”
裴敬学听得传入耳畔的话语，心跳克制不住加快了两分，“这……这侯门……”
“自信些。”裴青山拍了拍裴敬学的肩膀，“虽说侯门千金，可也是一庶女。不上不下尴尬罢了。否则我都不会听闻些消息。”裴翰林字正腔圆道：“何家转文之行铁板钉钉。但被书香世家观望甚至排挤也是显而易见的。这何祭酒的嫡长子，探花郎娶的不过蜀地世家女。甚至都不是那江南世家。”
“因此门第上你没必要妄自菲薄。”
“才华够便可争一争！”
“只要争到了，就凭何祭酒在慈恩太妃心目中的地位，皇上都得顾虑两分。”
慈恩太妃无儿无女，却有教养照顾帝王的恩情，不是养母却是养母。而何承道是慈恩太妃的大外甥，据闻从小带身边长大的。因这些情谊，皇帝都喊何承道一声表哥。
声声笃定的话语传入耳畔，裴敬学听得自己的心跳声，弯腰作揖：“有劳伯父指点。我会去胆大问问祭酒大人今科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