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学颤栗着,疼得浑身蜷缩时,忽然间听得一声惊诧,呼喊道:“裴监生,您……您可是梦魇了?”
“啊?”裴敬学艰难隐忍痛苦,定定抬眸对上呼喊之人的容貌神色,去分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分明他还是首辅阁老,就算何霄恨不得除掉他,可他也不是软柿子!
“这……落水发热了,神志不清了?”前来的小厮一见裴敬学面色青青紫紫变化,豆大汗珠不断往外冒。整个人活像是受了酷刑一般,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唯有一双眼睛,倒是警惕,甚至猩红着。
但瞅着也不太对劲,像是家里老爹说的孤狼,透着些凶狠野心。
嘀咕着,小厮垂首道:“我马上去请府医,跟祭酒大人禀告!”
裴敬学闻言心中更为警惕,紧绷着,哪怕知道自己是强弩之末,但他也绝对不能泄露了任何的端倪。
他要抢回他的妻子何玉娇,哪怕是尸首,也要跟他裴敬学合葬才对!
但万万没想到随着府医过来的,所谓的祭酒大人竟然是何承道!
为了避开夺嫡乱斗,宁可自己身死,为何家赢得三年蛰伏期的何承道!
裴敬学骇然不解,干脆随着府医的银针,选择了昏迷。只暗中竖耳倾听府医的汇报:“怪哉,这……这怎么忽然间郁结于心了?总不能打架打不赢,然后越想越气?”
“文人这脉搏,真难以揣测。扎了两针怎么还昏迷?”
“侯爷,我治不了,您派人去国子监医寮找大夫来看看。”
“要是耽搁了今年科考,弄什么怀才不遇愤懑的诗词歌赋,说我医术不精,坏我老王家军中神医的威名。”
裴敬学听得一声干脆的行,听得一声叮嘱,听得……
听得身侧来来往往的人交流,他飞速捋出了一种可能——夺魂回到了二十年前!
这个推测浮现脑海时,裴敬学缓缓睁开眼,再瞧着专门派过来伺候他的小厮三七,都觉可亲两分。尤其是从人嘴里旁敲侧击得出的信息,的的确确让他笃定了夺魂这件事。
虽似乎与上辈子略有不同——这辈子竟跟纨绔公子哥打架还跌入荷花池中。
裴敬学眉头微微一簇,佯装担忧着:“我这一病,又涉及贵府千金清名,恐怕司业是愈发不好处理。如此下去,国子监内谣言沸沸扬扬,我……我还是得去跟祭酒请罪!”
“裴生您不用忧愁。那些纨绔公子哥觊觎何家还敢用下作谣言污蔑二小姐,侯爷已经拎着他们直接去御前要个理了。”三七看着急急忙忙起身,满脸凝重,双眸还略有些担忧以及一丝畏惧的裴敬学,赶忙诉说道:“这事说来与您也没什么干系,反倒是您受尽牵连。”
闻言,裴敬学又诉说两句,才一副被宽慰下来,松口气的模样。
但垂首时,双眸闪现一抹志在必得的精芒。
他已经顺遂谋娶过一回,这回打架事件细细回想一番,亦也是他谋娶的一部分而已。所以,他稳住心神便可以。
哪怕眼下失去大权,需要再重新奋斗。
但何玉娇还活着。
他的妻子还活着,端庄贤淑,聪慧大气,偶尔还会有些小女儿家的羞。
鲜活至极,不是躺在验尸台上,那冷冰冰的尸体。
如此便够了。
便是幸事!
***
虽皮外伤还未好全,但裴敬学还是颇为乖觉的,告退,归自己的宿舍休养。
宿舍自不如客房,窗明几净,宽阔大气,座椅摆设皆俱,亦有挂画花瓶等等摆设,透着清贵,又低调彰显何家的底蕴,帝王的恩宠。毕竟何祭酒的官邸,是泰兴帝下令新建的,自是样样皆上乘。
而宿舍,早已承载过百年时光,带着对读书人磨炼心情的锻炼。屋内唯有必须的衣柜书柜,唯有两人并排的床榻,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瞧着自己二十年前的狭窄的书桌,裴敬学还没来得及对比一句自己奋斗后的成果,便听得声音。
当即起身去迎前来慰问的司业。
司业瞧着虽然病弱,却礼仪周到的裴敬学,颇为满意点点头。将人搀扶坐下后,他慰问几句,才朝皇宫方向一抱拳,恭敬道:“打架一事,帝王已有了圣裁,将闹事的几人都驱逐出国子监。将何家二小姐封为嘉合县主,以示安抚。”
“什么?”从未有过的事情炸响耳畔,裴敬学一惊,脱口而出。
不过转眸间他撞见司业困惑的眼神,还是赶忙补充了一句:“这般……这般有点严重了。”
“祭酒大人到底是侯爷!”司业神色复杂,瞧着裴敬学似乎真无攀附之心,是真真讶然处罚。于是他面色和缓了两分,示意仆从出去,低声道:“何祭酒昨日当庭请辞祭酒之位,道他本就因大女婿的事情头疼不已,就连自家夫人都得忙着护国公府的事情,免得又闹出国公府里细作比仆从多的笑话。”
“只是按例让闺女来主持个踏青宴而已,没想到被这么造谣。他心疼他头疼他气不过他干脆不干了,反正脱了祭酒的官袍,穿侯服更肆意霸气。”
听得这话,裴敬学倒是吁口气。
事情虽有变化,但这岳父性情倒是未变,是知道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