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一堆医生护士进来给他做检查,方余话都来不及跟他说一句,就被撵出去,在门口站着。
帕斯手里把玩着烟头,他应该有烟瘾,只是医院不给抽,只能把玩着过过瘾。
“我要走了。”他忽然站在方余面前说。
方余表情没多大起伏,“你不跟他说说吗?”
“我只是,受雇于他,知道他没事就好。”
方余沉吟,真诚的说:“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和他恐怕都不能活着出来。”
他摇头,“一开始,就说好了,我接应他,这是我的工作,如果……你坚持感谢的话,能,握个手吗?”
他露出跟外表截然不同的眼神,很温和,跟第一次见面时相差太多。
他友善伸出的手,上面不是伤痕就是老茧,茧子厚到虎口处都开裂了,应该是经常玩机械导致的,跟他的职业很符合。
方余纤细的手握上,“再会。”
“Bye。”
里面结束,霍十落出来叫她,她做了下深呼吸才进去。
病床上徐先浅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她渐渐走近,像关心普通朋友般的语气,“你感觉怎么样?”
“恩。”
他带着氧气罩,勉强发出一个闷声,眼睛始终跟随她,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开口太艰难。
方余正襟危坐,露出难色,“你别说话,听我说。”
徐先浅点点头。
“对不起,害你躺在这里,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一顺溜说完,发现不是那么难以启齿。
他想说什么,但还是眨了眨眼睛,方余不懂他的意思,也不知道还要说什么,于是病房就这么诡异的沉默下来。
徐先浅摘下氧气罩前,两人都在病房大眼瞪小眼。
方余还是照旧,到点帮他擦一擦身体,有其他忙也会搭手,这些他都看在眼里,直到他身体好转那天。
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对方余说的。
“你回国吧。”
方余给他倒水的动作一顿,接着若无其事的把水倒到一半,“我走了,谁照顾你。”
“这里有护工。”
他用左手接过她递来的水,半杯水没什么重量,大手轻而易举就包裹住杯身。
他仰头一口喝光,把杯子放回桌上,“医院太脏了,不要待太久。”
方余咬着下嘴唇,撇过脸不看他,像在赌气:“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他有气无力的笑笑,“看在我是病人的份上,听一次话,好吗?”
躺了太久,他的嗅觉不太灵敏,但还是能闻到医院的消毒水味,很难闻,没人会喜欢,她也不会喜欢。
“徐先浅。”
“恩?”
“你就不能为你自己想想吗?”
“想了。”
“你救我挨枪子,这叫想了吗?”
方余气的只想骂他榆木脑子,要不是他受伤了,非得把他敲醒。
“真的想了,只要你好好地,我就能好。”
方余艰难开口:“徐先浅,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卑微,你也是个人。”
他眼睛含情脉脉,“我欠你的,也是我乐意的。”
她想到了霍十落跟她说的,那个方余,徐先浅对她做的事,确实可恨,让人很难饶恕,那个人也确实可怜,可她还不相信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人。
无法共情,她站在一个事外者的角度,认为徐先浅对她这样的情意太重了,她承受不起。
还是要做些什么偿还他的人情,仔细一想,物质上的他好像都不缺,精神上的她更帮不上忙,目前能做的,好像就只有把他照顾好,这样心里才安心些。
“不管了,我就要照顾你,你没有拒绝的余地,放心吧,等你好了,不用你赶,我自己也会走。”
他轻轻笑了笑:“你照顾我什么?”
“我给你擦身体了啊,你没看到吗?”方余顺便看了下时钟,又到点了,护工都准时打水来了。
她已经挽好衣袖摩拳擦掌,护工把毛巾沥干水,她正要接,徐先浅的动作比她快了一步。
“我自己来吧。”
方余总觉得他在说,你看,我连你擦身体这点用处都剥夺了,你是真的没用了。
病房有张陪护床,方余这几天都睡在这,往常都是她看着徐先浅睡,今晚太困熬不住,又知道徐先浅已经没大碍,她就先睡了。
被子盖过头顶,留几捆发丝露在外面。
医院的夜晚总是很幽静,窗外偶尔传来虫子的鸣叫声,声音太热情,周围又这么安静,把窗户关上都挡不住。
方余翻了下身,被子掉了一半在地上,只剩个角盖肚皮,其他部位都漏了出来。
徐先浅后背还垫着枕头,方余的陪护床就在脚下,眼前的一幕尽收眼底。
他放下手机,把床头灯按亮了一个度,缓慢移动双脚,落地踩着拖鞋,用力压床板站起来,他很小心了,但伤口还是刺痛了下。
徐先浅一步一个脚印走到方余身边,他伤口的位置不好弯腰,只能弯膝跪地,僵硬直着背给她把被子盖好。
从前徐先浅都是抱着她睡,她睡相不好是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