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先去了勤务院,和裴夫人准备好了回礼,回东竹院的路上,特意绕了路,前院书房和内院必经的二门停驻,一个时辰后,远远看见裴瑾和裴大人送武威侯出门。
“这就回去吗?太太等了这般许久,您过去也没事的,您瞧三小姐也在呢,她定是偷听被发现了,便死活赖着不走,继续听他们谈话。”白露这般肯定,是因为裴藏珠没少干这样的事。
儿媳和女儿又怎么一样?有些事裴藏珠可以做,不代表沈婉可以做,这是沈家教给她的道理,“走吧。”
沈婉在前面带路,转身回了东竹院,她以为这事就此结束。
可平京城里渐渐传出流言,武威侯折腾了一圈,没找回儿子,将气撒到了裴家身上,怪罪上了裴瑾。
接着又说裴瑾的新妇不懂礼数,将坏了的吃食送到了武威侯家,连累了武威侯战死沙场大儿子的女儿发痢疾,简直害人不浅。
安排给武威侯府准备歉礼时,沈婉确实在场。
那日,她心慌放不下裴瑾,便去了勤务院,她到时,裴夫人开了库房,在和身边嬷嬷挑选歉礼的事,“你来得正好,也来听一听,以后也用得上。”
武威侯早年只是西北边境的小兵,当年陛下亲征伐鞑靼武威侯有救驾之功,后一步步从百户累军功至封侯,后因伤病不能上战场,回了平京,他有四个儿子战死沙场,还有两个在哈密卫镇守,武威侯孙家实打实握着兵权。
兵权很敏|感,既不能深交,也不想无缘无故得罪,该送什么礼物,就当用心。
权贵之家的交际,沈婉不懂,但她知言多必失的道理,说得少听得多,最后看裴夫人选了一些吃食和一些小玩意玉器,都很平常,只其中一件糖心琥珀色花猫坠子亮眼些。
从头到尾,沈婉只在心中琢磨,从未提任何意见,但这罪名还是落到了她的头上,对这莫名的罪名,沈婉竟有种熟悉的“果然如此”。
她并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除了裴瑾。
他会不会也如外人那样,认为她心思恶毒故意为之,只为报复武威侯让裴家颜面扫地?
过去,她从来不会辩解,沈夫人不会听,反而会指责她,“如果你没有做错事,别人为何会编排你,你难道不会好好反思自己,沈婉,你就不能少给我添麻烦吗?”
如果裴瑾也这样说怎么办?沈婉内心挣扎,一边告诉自己,裴瑾不是沈夫人那样的人,他温润又柔和,不会只听只言片语,可过往的经验又告诉她,如果抱有这样的期待,她一定会失望。
这日午时,裴谨从外院书房回东竹院用饭,他先来了沈婉所在的书房,看沈婉画观音像,等沈婉停笔,他忽然说:“收拾一下,明日我们去西郊别院。”
沈婉抬头,心微颤,“是因为流言,我们要出去避开武威侯爷闹事吗?”
裴瑾低头便看见沈婉眼底的惊慌,以及那双全然信任的双眼。
他本应该警惕沈婉的敏锐,目光却不由自主看向她因紧张而微启的红唇,水润的光泽,和并不存在却让他觉得诱人的香甜。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裴瑾端起冷茶,润了唇,“最近平京关于裴家的流言蜚语太多了。”
沈婉后背紧绷,每一条流言蜚语似乎都和她有关系,她很害怕裴瑾的下一句是“你做事小心一点”,这意味着,他也认为是她做错了事,她连累了裴家。
裴夫人对她很好,从不立婆婆的规矩,时时带在身边教导,嘴里也念叨着要日后要将裴家交给她打理,所以管家之事的弯弯绕绕,也都说给她听,裴夫人掌家已经二十年,几乎不会犯送坏吃食这样的错。
可错还是出了,或许这事本就是捕风捉影,或许是武威侯放出的风声,总之这件事需要有人来顶罪。
那就她来吧,大家都认为是她,她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沈婉身上像是压上了千斤重担,肩膀和后背缓缓的弯下去,“我……”
“沈婉。”裴瑾正色的叫她。
来了,虽然延迟但一定会到的责怪,沈婉肩膀一颤。
裴瑾叹息一声,弯腰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做过的事,不要承认。”
他相信她。
明确和笃定的相信沈婉。
沈婉难以置信,眼睛里迸发出的光比太阳还要耀眼,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你怎么知道?”
“武威侯府并无任何主子得了痢疾,只是伺候府中小姐的丫鬟拉了肚子,这件事会传扬开来,不只是流言那么简单。”裴谨点到为止,可沈婉目光灼灼。
他端着茶杯侧过身,不去看沈婉的眼睛,继续说:“陛下三年未上朝,首辅张家一直欲染指兵权,朝堂纷争一向如此,武威侯府处于风口浪尖,裴家这次无意沾上。”
只是因为他洞悉全部的经过吗?这个答案本来是意外之喜,可忽然,她想知道更多。
她心底有一个声音,让她抓住这个时机,问一些更深入的问题,她小心翼翼,“那你一开始就相信我吗?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沈婉的影子投影在他跟前,裴瑾视线挪开,“我的相信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