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慢慢追随。
纤指在空中画出优美弧线,隔空轻轻描画眉如春柳,眼如春波,鼻如春山,唇如春樱。
天水碧色的诃子上一片雪白生辉,和尚比她高出一个头,几乎能看见那里头呼之欲出的风光。
公主却笑不下去,这一次她也清清楚楚知道,和尚很老实,照着她的话做得十足。
可是他还是如冰似雪,气息都不曾紊乱,眼波都不曾有一丝涟漪。
他看着眼前的脂香粉腻,如同在看红尘中的白骨骷髅。
“贫僧看过了。”
玉箫一样的语声,也像是宝剑般森寒。
她还想说什么抵赖,帘幕外的走廊传来十分急切的脚步声。
公主心中本就恼怒,立即呵斥:“哪个贱奴,竟敢未召而入!”
脚步声在帘幕外停了一停,转瞬,珠帘晃动,被一只手高高撩起,一双上等的宫靴正要踏步而入,看清室内情形,又退在门外。
“妹妹又在胡闹,还不快快穿戴整齐,不要再歪缠圣僧。”
公主咬了咬唇,知道今天已经无法成事,却偏要和来人赌气:“本宫哪里没有穿戴整齐?阿兄心中有鬼,才觉不雅。你看人无幻和尚,他跟本宫面对面,脸挨脸,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来人正是南越当今太子孟玉天。
南越国最近最盛大的事情,就是东楚来的使团抵达。其中最为四海闻名的人物,就是东楚圣僧无幻。
这位佛国高僧,慈航普渡,救过百万生灵,是四海仰慕的圣人。他还有一张如同神仙般的脸。
可这样一个享誉四海的人物,在参拜完南越国的皇帝陛下后,竟然失踪了。
孟玉天接到暗报,心急如焚,到处查探。
东宫暗卫倾巢而出,彻夜查访了两个时辰,才得到线报:
公主府邸附近,一个穿僧衣的和尚,被人五花大绑,从马车上抬了下来,已经送进了公主府两个时辰。
孟玉天顿时哭笑不得。
南越民风十分开放,男女之间情好,就如饮水吃饭。
南越的姑娘出了名的艳丽大方,多情勾魂,只要她们喜欢你,当街和你对支情歌,晚上就能结为夫妇。
如今,这种风流习气早已在南越贵族之间风行。贵族行事当然更加放纵,骄横。
稍稍长得清俊的男子上街,的确要小心谨慎。
南越的豪门贵胄,皇室公主都是出了名的为所欲为,看见好看的男子,当街就敢抢走,肆意巧取豪夺。
又因为这些贵妇公主,生得都是一等一的好颜色,这强盗般的行径,竟然变成了口口相传的风流佳话。
可这圣僧无幻身份贵重,民望又足,东楚使团跟来的高手护卫也不少。
寻常贵妇、公主既惹不起,也惹不成。
只有他这个同胞妹子,跟他一样是当今皇后嫡出,又深得陛下欢心,手中握有父皇恩准的公主私军,这才闹出今天这一出。
如果是旁人,她要也就给她罢了,可人家是大德高僧,似乎和东楚皇室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使团中被人绑走,这件事,搞个不好,要酿成弥天大祸。
天下悠悠之口便能覆灭南越,何况还有东楚坚船利炮,枕戈待旦。绝不是南越这样的小国惹得起的!
“大师莫怪,我这妹子心性一向天真烂漫,素来景仰大师,才开了一个不知分寸的玩笑。小王在这里给大师赔罪……”孟玉天在门外给无幻行了一礼,态度恳切恭敬。
无幻形容淡淡,从蒲团上站起,双手合十,给孟玉天回礼:“殿下多礼……”
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公主接口打断:“阿兄胡说,谁开玩笑了?本宫也并非心中仰慕和尚,本宫是要和尚心中仰慕我。”
她话语虽然骄横,却已经将烟松绿的薄纱披帛,重新穿回身上。
“今日之事,阿兄必将禀告父皇、母后,让他们收回你麾下私兵,重重罚你。”孟玉天踏步进门,肃容道,“大师,玉天这就将您送回伽蓝禅院。”
无幻侧立在一旁,静默合什。
公主忙拦住哥哥:“妹妹知道错了,自会赔礼,太子哥哥千万莫要告诉母后,我可不愿再被禁足在这幽深府邸。”
她不怕当皇帝的爹,母后就不同了,所有公主中,对她最为严厉。她实在怕那些绵绵不绝的幽闭与抄经。
“那你还不赶紧上前,给圣僧赔个不是。”太子其实也是在为她打圆场,希望尽量化解对方心中的不满,平息事态。
公主果然袅袅娜娜上前,她的身段实在是好,每走一步,如有海波涌动。
连做哥哥的也不好意思盯着她,和尚却只是淡淡看着她,他的眼中空空荡荡,不着纤尘。
走到无幻身前,她盈盈拜倒,却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偷偷瞟他:“还请大和尚原谅小女子一次,是小女痴顽,心慕和尚,事情做得太过了。”
她明明是在道歉,却也像是在引诱。
无幻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淡淡合什。
两人相对行礼,两颗头颅堪堪靠近,公主悄悄看他一眼,忽然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悄悄说:“和尚,回头还要你来。”
无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