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一觉睡醒,天光大亮。
他不惯早起,又不能让和尚起疑,赶紧爬了起来,将床铺收拾好,出了厢房。
在驿馆找了一圈,也不见无幻。好不容易才找到妙空小和尚。
“大法师做完早课,一大早和使团正使进了皇宫,向南越国陛下辞行拜别。”妙空正在收拾碗筷,他指指旁边一碗白粥,“这是给小施主留的早饭,你快吃吧。”
粗瓷碗中,只浮着几颗饭米,筷子插上去都会倒。
旁边只有一小碟泡菜,颜色惨白,看上去就不太好吃。
玉京勉强笑笑,盯了许久面前的食物。直到妙空有些奇怪地转头看他,他才赶紧嘿嘿一笑:“多谢小师父,我饿啦”。
他立即捧起碗,想要表现出风卷残云,吃得十分香甜的样子。
奈何这白粥、咸菜实在不好,白粥居然还有焦味,咸菜死咸死咸。
妙空了解地点点头:“想来小施主出身也很不错,吃不惯妙空手艺。”
这粥原来是小和尚煮的,咸菜也是小和尚自己做的。
“这清粥咸菜确实不好吃,却也足见师父们的苦行虔诚。要知“一麻一麦,皆为身器清净”①。”
妙空欢喜合什:“没想到小施主也熟识佛经。天性也和世人迥然不同。大法师说,世人总是许多谎话,施主倒是有什么说什么,诚实厚道。”
诚实厚道的玉京笑嘻嘻回应:“小师父与世人也很不同,常人听说自己菜肴做的不好,当场不发怒,暗中也会生气。你倒是自在真如,十分欢喜。”
小和尚听了,更加欢喜。
两人正说话间,驿馆之外忽然传来喧哗吵闹的声音。
“好叫你们知道,咱们都是承安公主府的府卫,今日来使团驿馆,索回我们府中逃奴!”
带头的公主府卫士首领气焰十分嚣张,带了许多兵士,将驿馆团团围住。
出去跟他们交涉的副使,连连冷笑,寸步不让:
“驿馆重地,哪有什么公主府逃奴?南越国这是铁了心,要辱我东楚国威么?撮尔小国,竟也想试试我东楚百万雄师?”
一国的外交使团,在他国,代表整个国家的形象和威仪。
当日承安公主当街抢走东楚圣僧,已经犯了极大忌讳。
不过南越民风向来开放,圣僧自己又不愿多提,尚且还能解释为一段风流佳话。
如今,对方竟然用私兵将使团驻地团团围住,这是对使团所代表的国家的侮辱,要真叫他们进去搜查,东楚的脸面也全都给丢尽了。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为了上国荣耀,百万雄师、陈兵边境并不只是一句威胁。
至于圣僧拐带人家逃奴,有又如何?
别说是一个逃奴,就是十个、百个,进了他们驿馆,就是他们东楚的人。
谁敢进去搜拿?
使团士兵不断从朱红色的大门内涌出,人数渐渐比包围驿馆的士兵还要更多,形成对峙之势。
驿馆高檐后,许多人影影影绰绰,有的拿弓,有的持弩,有的拿的是杀伤力极大的暗器和火器。
这是东楚皇室暗卫,俱是暗中保护圣僧的。
“你们东楚强抢我府中逃奴,又何曾把我南越国放在心上。主辱臣死,南越男儿俱愿意为公主血溅当场。”
公主府侍卫长慷慨激昂发话,“刷”一声,拔出腰间的雪亮长刀。
“主辱臣死!血溅当场!”所有士兵全都“蹭”一声抽出腰间长刀,在手中挥舞。
东楚副使皱了皱眉。正使不在,真闹得当街火拼,他们和南越国算是彻底撕破脸皮。
但情势如此,也没办法退缩,退缩就是失了东楚国格,他轻轻一挥手:“上!”
立即,弓在弦,箭在弩,火炮毒药就要齐发。
双方之间剑弩拔张,一触即发,眼看就要开打。
“且慢!”一声高喊,从街的另一头传出。
长街尽头,“哒哒”马蹄声作响,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疾驰而来。
拉车的是四头极为神俊的大马,大车上挂着明黄色车帐,暗纹绣着四爪金龙,华盖张扬地遮云蔽日。
皇帝车服器物上,绣五爪金龙。
用四爪龙明黄色车驾,在南越,能够用这样形制的,只有一个人:太子孟玉天。
公主府侍卫长面色苍白。
来的是他们公主的同胞哥哥、未来国主。闹成这样,公主不会有事,但今天在这的兵士,都得倒大霉。
但他们又不得不来。
承安公主府的来人全都退后,让出一条道,手中长刀垂下。
东楚使团的兵士和暗卫,也退后一步,全都引而不发,等待车中人下来。
明黄色重帘高卷,两个云鬓高髻的侍女先下车,候在车身两侧。
南越女子最是多情妩媚,亮相之时常常眼光流走,多情妙目转向谁,谁都会以为她深深仰慕着自己。
这两位宫装侍女却是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等候车中人,显然受过严谨的宫廷教育。
马车中,一双长腿跨出,车上下来一个极好看的男人。
一身紫色锦袍,腰上系着通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