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海上,日夜相接。
时光就在水天空阔,茫茫渺渺看不到头,唯有光影变幻中迤逦而行。
和尚自制的伤药膏,极其有灵效。
只过了几日,玉京手上的伤,就彻底养好了。
他将一双手伸出,掌心放在日光下。
只见小手莹白如玉,光滑柔软,那些水泡和烫伤、啄伤,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粲然一笑,心思活动开了。
宝船虽大,却到底不如陆上自由。
何况他手又受了伤,成天都被拘束在舱房内。反是由和尚,常常将他那一份饭菜和饮水端入屋。
和尚只吃素,顿顿白粥咸菜,纵然是无上美味,也早已经厌倦。
何况,妙空的厨艺实在糟糕。
才三四天功夫,玉京就再也受不了。
“我要吃肉!”他气鼓鼓地一个人在舱室中喊。
玉京从小锦衣玉食,烹龙炮凤,享受不尽的珍馐美味。从出生起,他就没受过这样的寡淡。
他现在算是和尚的亲随,佛家戒酒肉,无幻并不承认他是佛门的人,更没有约束他。
他倒是也不好意思,大张旗鼓地去要肉要禽。
只是心中更坚定,这圣僧的滋味只可尝尝,若是天长日久一起过下去,光是不能吃肉一条,都得憋死他。
玉京生性执着,对任何事,他都不会轻易放弃。
何况于美食一道,玉京比家里那几位棠棣,又多出一份热爱。
他自匣中拿了些青钱,去找船厨,想要私下弄些肉吃。
王船厨听了有些为难:“不是我不想分肉给小兄弟,只是宝船要在海上航行三四个月。肉食和饮水都有一定的份例。船行海上,吃光了,没办法补给。”
他不好意思地瞅瞅玉京,道:“小兄弟你跟着大师,本来一定是有的。大师身份尊崇,应有许多份例。可管供给的头儿,根本就没有敢预留多的酒肉。”
他嘿嘿一笑:“吃是小事,酒肉端到大师眼前,怕受怪责。”
玉京将青钱往王船厨手上一塞:“我不白要你的。天天吃素,口淡得受不住,王大叔,就想想办法吧。”
王船厨眯着眼,肉痛半天,想到前几天这小子孝敬的那碗美味菉豆汤,总算勉勉强强同意了。
悄声道:“今天的份例真没有了,你明天晚上再来,我给你留。可千万不要让大师看见。”
总算看见希望,玉京大喜:“多谢,下次我得了新鲜玩意,也给大叔送来。”
王船厨听了,忽然笑道:“海上有的是鲜美海味,只可惜带来的巧匠,全都在另一只船上。要是你能弄来几样海味,这些青钱我全还给你,大叔还天天给你开小灶。”
海味?
玉京的眼一下子亮了。
在南越帝都,他也没少吃港口供奉的虾、蟹、鱼、贝……
那种鲜美的滋味,玉京可爱得紧了。
他是第一次到海边,一直没将大海与食材联系起来。
那些唇齿留香的美味,原来就来自这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
“多谢大叔。青钱给了你,我就没有收回的道理。厨下肯每天给我留些肉食,解解馋,就比什么都好了。”
他说得自然妥贴,临去时不着痕迹,斜睨了一眼行灶之下藏着的铜锅。
他轻轻一瞥,笑嘻嘻地走了,倒是弄得王船厨老脸有些微红。
好半天才笑骂:“小子人鬼精,鼻子也是鬼精。”
顺手将铜锅的盖子打开,肉香扑鼻。
船上各处的晌午饭食供应早已吃过,这是王船厨偷偷留给自己的炖肉。
没有即刻答应,今天分卖给玉京一些肉,是想抻抻他,多馋他两天,多索几个钱。
也不想让人觉得,厨下每天都私下克扣,随时可以拿出卖钱。
却不想这鬼灵精一开始就看出,不过没点破。
王船厨想着想着,又笑骂:“小子倒是乖觉,如果真能弄来海鱼、海虾。纵然每天分你一杯羹,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