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过正在燃烧的那间舱室并没有住人,现在舱门打开,许多人进进出出。
有的兵士打着赤膊,有的兵士穿着单衣,强健的手里或者端着木盆,或者拎着木桶,里边都是荡漾恣意的海水。
无数桶冰水对着火焰淋下,火势稍稍小了一些。
兵士抬来一个铜制大圆筒,上面有许多机关,数根管子相连,远远延伸到海水中。
李将军大步上前,拧动铜管上的机关。
顿时,无数水流喷射而出,聚拢成硕大的水柱。
水柱晶莹剔透,汪洋恣肆,洪水的力量十分强大。水柱喷到哪里,哪里的明火立即熄了。
明火灭了,反而使得烟雾更大,到处都是呛入黑烟后的咳嗽声。
玉京的口鼻,也呛进许多浓烟,胸腔中翻江倒海般,气闷得难受。
他再也抵受不住,咳得惊天动地。
和尚两只雪白色僧袍大袖一齐飞出,全都裹在离他最近的木桶里,将衣袖浸透了冰凉的水,再如虹般拖了回来。
和尚温柔抬手,将湿漉漉的袖子一只掩住玉京的鼻,另一只掩住自己的。
湿润的清凉贴在口鼻上,熏人的浓烟被截断,胸腔里那股翻江倒海的呛意,总算好了很多。
玉京微微倚靠着和尚,喘息。
过一会,火场火势被兵士们彻底控制。
李将军随手将灭火的装置交给副将,自己大踏步走到无幻面前:
“圣僧可有损伤?”
和尚合什:“多谢将军挂怀,贫僧无恙。幸亏有将军这样熟识水路风险的大将,才不致酿成惨祸,生灵涂炭。”
李将军面上神色凝重,轻声道:“我刚才查看过火场,这场火并非意外自燃。现场痕迹显示,火源不止一处,烧得最猛烈的地方,有火油的气息。火油的量控制得极少,显然,凶徒并不想波及整艘宝船。”
“纵火凶嫌,必定还在船上。燃烧的房间在圣僧居处斜对面,他想伪装成意外失火——最好烧着阿京舱房,再祸及圣僧。这样可以将发生意外的黑锅,顺便推给他。”
阿京。
他叫得多么亲近,又多么理所当然,和尚淡淡想。
两人一起转过身去瞧玉京。
“阿京,你可有……”话才问到一半,李将军骤然停住了话头。
他一双眼黑亮亮的眼睛,灼灼瞧着玉京身上某处。
和尚心下,闪过一丝十分怪异的感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你……那是什么?”和尚陡然也怔住,语声迷茫。
看他们俩反应如此奇特,玉京心知不好,连忙顺着他们的目光,低头查看。
原来,慌乱中,和尚来得突然,他布帛还没来得及裹好绑起来,就被和尚拉着跑出了舱室。
方才激烈奔跑,布帛此时已经松散。
还好他衣服宽大,心口处看着并不明显,可是衣服下摆却露出一长截条状白色布帛,活似长了个尾巴。
玉京忙笑道:“二位莫猜疑,小人并非狐狸精。只是生得单薄,身体虚寒,这海上又风大浪大,实在抵受不住。”
“玉京每晚睡觉,都只好多寻些布帛塞在被子中、衣服里,保一保暖,不至于一直生病。今日意外走水,顷刻间,忘了检查仪容,小人失仪了。”
他心理素质强大,明知露馅,竟然还能就此侃侃而谈,讲出来的理由还十分充足。
“如今,火情已控,容小人先告退。”不等两人回应,玉京赶紧一溜烟跑回自己舱房。
留下身后两个注目他的目光,一个狐疑迷惑,一个高深莫测。
此时,王元冰大人才从赶过来,正看见两位,一起望着空空如一的走廊,不由问:
“这是怎么了?二位在看什么?”
和尚没说话,李将军嘿嘿一笑,说:“回王大人,李客正在看狐狸精。”
王大人立即唬了一跳。
其时,天下诸国对妖精怪异颇为相信。
圣僧有这样高的声誉,受天下人的爱戴,也同东楚万姓虔诚分不开。
王大人惊疑道:“走水也是狐仙作祟?大法师,你想个法子,将其请出宝船才好。”
和尚向王大人解释:“这世上哪有什么狐狸大仙?李将军在说笑呢。这场火,他勘察了痕迹,是人为,纵火的目标是贫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