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脚步声慢慢逼近,时彧这才撩袍重新坐下来。
乐知许领着秦睿入了堂,她皮肤本就白,许是受了惊吓的缘故,脸上更看不出血色,一旁的秦睿也是战战兢兢,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她怕是吓坏了吧。
时彧攥紧手中的书简,用力到骨节发白。
王楚容瞥见了,放下手中汤勺,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还没等乐知许开口,李由从后面大喇喇进门,看到案上有梨羹,伸手指着问道:“能给我一碗吗?”
王楚容一楞,随即点头,“将军请便。”
李由也不客气,端起原本给时彧的那碗,仰头饮了个干净,一抹嘴,“啧,要是再甜点就好了。”
香庭听不下去,“哎你——”
王楚容忙抬手遏止。
“少君侯,那两人已经押回来了吧?话说回来,那赵氏也太瞧不起人了,就派了那么几个草包...”李由兴高采烈说到一半,见扶桑不住地使眼色,再转眼看少君侯,目不斜视,直直盯着夫人,这才恍然,一拍脑门,“噢,那个,那个什么,我把夫人安然无恙带回来了,少君侯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退下了。”
转身刚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扬脸问王楚容,“这位女公子,你不走吗?”
王楚容惊愕指向自己,“我?”
李由点头,“对啊。”
王楚容挂不住脸,扭头看了看时彧,见他也没有留自己的意思,只得起身,“表兄,那我也先回去了。”
出了门,香庭看着李由大摇大摆的背影,故意大声道:“女公子,您亲自给少君侯熬的梨羹,不该给别人喝的。”
李由听见了,转回身嗤笑,“女公子大方,这刁仆却有点掉价,想要赢得少君侯欢心,赶紧把这刁仆换了吧。”
香庭怒目圆瞪,“你——”
王楚容训斥道:“闭嘴。”
几人陆陆续续离开,只留下时彧和乐知许两个人。
“你,没事吧?”时彧起身问道,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嗯。”乐知许鼻子一酸,抬头苍白笑笑,“谢谢你啊,要不是你...”
时彧抢着说道:“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涉险。”
乐知许用力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将手里的玉珏递了出去。
时彧探手接过来,定睛一看,玉珏竟好似完好无损,只有迎着光亮才能看到隐约的裂纹;手指摩挲过,纹路细腻,几乎感觉不到。
他忍不住惊叹,“好手艺!”
“对不起啊。”她声音微微颤抖。
他低头将玉珏重新系在腰上,道:“你已经道过歉了,而且还费心思找人修好了,此事以后莫要再提了。”
“我是说,那天...”乐知许强忍泪意,“我想过了,那天...你说得没错,和离之前,我们还是夫妇,荣辱与共,你又身居高位,牵扯颇多,只是,只是我说了你可能不相信,我只身来到这陌生地方,我,我又只认识向贤,所以我...”
说到后面,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
时彧绕过矮案,来到她跟前,看着她哭,有些手足无措。
“你别哭啊。”他抬起手,想想又放下,轻声道:“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从未怀疑过你。”
“我知道,我知道。”乐知许的泪扑簌扑簌掉了下来,扁嘴道,“可是啊,因为我的自以为是,害死了车夫,还差点害死了向贤和秦睿...”
时彧只觉得心都揪在一处,脱口而出,“那并不是你的错。”
“你不用安慰我,刚刚李将军都说了是赵氏,那不就是皇后吗?”她倔强抹了把泪,“错了就是错了,我没什么好辩解的。”
时彧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曾见过很多女人哭,包括他阿母在内,无一例外,只会让他觉得烦躁。
什么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他从不知为何物。
可面前这个女人,红着鼻头和眼眶,用力眨眼,努力不让自己泪水掉下来的倔强模样,竟莫名让他体会了什么叫锥心之痛。
她仰头,强压下心头情绪,轻叹口气,“我累了,先回房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瘦削的肩膀一耸一耸,还在不住抽泣,时彧暗暗捏紧拳头。
惊吓过度,加上当晚又来了月信,乐知许足足躺了两日,没出过房门半步。
昭然几次端了米粥来,她都只吃了一两口,便又躺了回去。
威信来传话说:“少君侯说了,他将扶桑阿兄留在了府上,夫人若是想出门,让扶桑阿兄跟着便是,没人敢对您动手的。”
她摇摇头,“我哪里也不想去。”
*
外面明晃晃的秋日,照不暖廷尉大狱的刑室。
刑室阴暗潮湿,散不去的血腥味萦绕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刑室中央的刑架通体斑驳,看不出是铁锈还是血迹,一人赤(和谐)裸着上身,被牢牢缚在刑架之上。
他头发披散,脑袋无力地垂下,裸露的上身遍布鞭痕,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伤口或深或浅,皆血肉模糊,腰间的布料已被滴下来的血浸透,脚边更是洒下无数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