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给主子披了件大氅,流光撑了伞,追了上去。
主仆二人撑伞,踩过细碎的雨水,在穿过游廊的时候,在何为榭里看到了乐知许。
她身穿了一件天青色的深衣,上浅下深,裙裾上隐约的纹路,看上去颇有些青瓷的韵味,她头发还是那样随意绾着,配的还是之前那支青玉簪,整个人钟灵毓秀,超尘出俗。
她正眉飞色舞说着什么,说到兴头上,扯着裙裾转了一圈,脸上的笑容明艳,使那一方水榭都跟着亮了起来。
看样子,她已经从那日血腥场面的漩涡里,自己爬出来了,她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那就好。
时彧刚勾勾嘴角,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趔趄。
“少主公!”流光忙抬手撑住他。
他低头缓了一会儿,恢复视力,抬手道:“无妨。”
流光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主子身上的灼热,“您是发了热症了,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好。”
时彧几乎是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流光身上,半拖半架着被弄了回去。
乐知许好像听到什么声音,抬眼望去,院子里却空空如也。
“夫人,您看什么呢?”昭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哦,没什么。”
昭然扯起主子身上的布料,爱不释手道:“杨娘子的手也太巧了,竟然能用一种颜色的丝线,绣出这层层栀子花瓣,这是怎么做到的?”
杨媛垂首低声道:“丝线捻成不同粗细的股,加上不同角度刺入,就会呈现不同程度的反光,这是我阿母教我的。”
“我要是有你这手艺,说话时候头能扬到天上去!”乐知许抬手,轻拨杨媛下颚,“这是好事呀,要把头抬起来,大大方方地说。”
杨媛被迫抬头,乐得直抿嘴。
“这就对了嘛。”乐知许摩挲着袖子上的刺绣,转头对昭然说,“这不是比周家的衣裳好看多了?”
昭然狂点头,“周家的衣裳都能卖万钱,这件啊,至少一万五千钱,不,两万钱!”
杨媛惊得嘴巴都比不上了,两只小手慌忙摆起来,“不不,值不了那么多钱的。”
“在别处可能卖不上那么多钱,但我是谁呀?”乐知许拉着杨媛在石凳上坐下,“一件衣裳,即使布料再名贵,刺绣再繁复,能卖万钱,也早就超出了它本身的价值。这帮官眷花重金,买的是衣裳吗?不,是身价。”
秦睿细心地将两人的茶盏续满。
见杨媛似懂非懂,她继续道:“周家原来也就是个普通的成衣铺,是我让他把价格整整翻了一倍,让整个宿陵邑都知道,他家的衣服,就是贵。一提起周家,便想起他家万钱的衣裳,能穿得起他家衣裳的人,非富即贵。”
杨媛似乎明白了一些。
“而我们要做的,便是开一家私人定制的成衣坊,我来根据客人的年纪,相貌,身材,身份设计衣裳,你来帮我把它们做出来,而我们的衣裳,要比周家还要贵,贵到咂舌那种,不但贵,还要一衣难求。”
昭然与秦睿欣然对视。
“这些日子我都想好了。”乐知许满怀憧憬,攥拳轻顿在案上,“铺子倒是好办,想要一炮打响,还得使些手段。”
“阿姊,我听您的。”杨媛鼓起勇气,一字一句道,“您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你先回去问问你长嫂,五陵邑乃至长安城里,除了皇族以外,身份最尊贵的女公子,夫人和太夫人,分别都是谁,我要逐一击破,有空再按我之前的设计图,做出几件衣裳来,留作展示用。”
杨媛用力点点头。
昭然不假思索,“最尊贵的夫人,那肯定是您啊。”
乐知许也不谦虚,“这是自然,我是说除了我。”
杨媛偷笑。
“昭然,你脑子活络,有空去丰禾街上相看个合适的铺位,不用太大,但位置要显眼;秦睿,你办事稳妥,去找扶桑打听,住在宿陵邑各官员的官职品阶,细致标明哪些是少君侯的人,哪些是敌人。”
“是。”两人异口同声。
乐知许来到水榭边,看细雨落在水面,溅起层层涟漪。
来都来了,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上辈子家境普通,她能逆风翻盘,靠的也不仅仅是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