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个。
时彧凝视着她,头发半干地披散着,乌发与雪白的脖颈形成鲜明对比,双颊泛起红云,一双美眸如盈盈秋水。
在沧莒山顶聊了好一阵,下山时又跟着元稽,回家去道了个别,这一圈耽误下来,原本返程怎么也要亥时初,可他却心生焦急,愣是催促着赶路,赶在戌正之前回来了。
马累得直打响鼻,元稽被晃得吐了好几起,发誓再也不坐马车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明明她就在家里,静静等他回来。
“回来了,还顺利么?”她问。
时彧这才回想起拂晓时分,曾对她说过有重要的事,郑重地点了点头,“嗯,很顺利。”
她莞尔,“那就好。”
“快进去吧,小心着凉。”时彧柔声道,“一会儿我叫她们点个薰笼。”
“嗯。”她点头,走了两步,又转身道,“你也搬进来睡吧。”
又怕他误会,忙解释道:“我是说,把被褥搬到内寝的地上,这里风大,睡久了怕吹得头疼。”
“不必了,你进出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不是还有纱幔吗?这眼看就要入冬了,内寝有面火墙,夜里好过些。”
“火墙?”
他可不记得叫人修过火墙。
见他迟疑,乐知许笑道:“是我叫人改的,不然冬天太冷了,我帮你抱吧。”
说着,她便去书案前抱被褥。
“还是我来吧。”
后半句他没说:你那小身板,哪里抱得动?
他抢在她前面,一把将被褥抱起,大步流星进了内寝。
两人一起跪在地上铺褥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内寝果然比屏风外面要暖和得多,才没动两下,他已经面红耳热了。
“对了,大概正午的时候,时彦到了。”她认真将褥子展平,又铺上一层兽皮,“总到府里来的昭君阿姊你知道吧?他们俩竟然是一对儿,我真是没想到...”
他静静听着她说着白天里发生的事,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表情,竟不觉得琐事烦躁。
原来做这些事,也不算是浪费时间,这样一起铺床,交换趣事,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吧。
见他晃神,乐知许伸手在他面前摆了摆,“你有没有在听啊?”
“啊?在听,在听。”他手胡乱拂了几下,一低头,面前被褥早已经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了。
“你是不是累了?那快去沐浴,早些休息吧。”
她起身,坐到铜镜面前去梳头发。
她将海藻般的长发都拢到肩前,露出瘦削的肩膀和一侧白嫩的耳垂,在暖晕光线下,柔美得仿佛一副仕女图。
“你...”时彧顿了顿,“你住在京兆的时候,还习惯吗?”
“京兆?嗯...”她仰脸认真想了一会儿,“挺好的啊,大家对我都挺好的,尤其是三叔母,君姑眼睛不方便,很多事都是她教我的,说来不怕你笑,那一大家子人,我到现在还没认全呢。”
“那你想不想回京兆?”
她诧异转头,“怎么突然要回京兆?是要回去陪君姑过仲秋吗?”
时彧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沉吟良久,又转而问道:“你不是要开店铺么?筹备得怎么样了?”
提起铺子,她眼睛瞬间又亮了几分,身子向前倾了倾,“我正要跟你说,昭君阿姊找到了一个价钱合适的铺子,就在周氏成衣铺对面,位置绝佳,而且之前就是布庄,不需要改造,简单收拾下就好。”
是了。
时彧勾了勾嘴角,这钱氏布庄的铺子,还是他叫人故意放出去给她们的,为了不让她们生疑,编了个借口说掌柜急着回乡,只得低价转租。
话匣子打开,她便说个没完,“我和杨媛这些日子赶工,已经做出好几件衣裳,摆在店里做展示,我想过了,为了不给你惹麻烦,我在店里还是少露面为好,或者拿什么东西遮下脸。”
她认真掰着手指算着,“仔细算来,差不多八月末九月初就能开张了,对了,你刚说要回京兆过节是么?那再往后延几天...”
“不用,我就是问问。”时彧起身,故作轻松道,“我去沐浴了。”
她有些茫然地应了一声。
转过屏风,时彧顿住脚步,回身望了望,半晌,才朝着浴房走去。
扶桑和流光被叫进来备水,流光不解道:“等水好了,您再进来不就得了,何苦在这候着?”
时彧目光冷冷瞥过去,“多嘴。”
“不是我说,自打回到这言心居,您行事愈发古怪了,您自己没察觉么?”感觉到扶桑偷偷在扯自己袖子,流光恼道,“干嘛,本来就是么!平日里您不是最怕浪费时间了?哪里肯坐在这儿等水?”
“没完了是吧?”时彧皱眉。
“最让人生气的就是那个元稽,您千里迢迢把他弄来做什么?您不知道,他刚刚把我和扶桑折腾个半死,一会儿要吃烧鸡,一会儿要泡热水澡,我们两个是您的侍从,又不是他的!”流光想到什么似的,急道,“他不会一直住在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