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随后入场,现场的宾客们纷纷转身看向长地毯末端。
但让大家惊讶又惊喜的是,新娘出现在别墅二楼的露台上。那边天花板上本就有个挂钩,曾经用作挂小风扇,但现在被工作人员挂了根长绳,绳子末端自然垂落到一楼来。新娘先是在露台上热情洋溢地对着宾客们飞吻,随后,在宾客们的欢呼声中,拽着绳子从二楼滑下来。
伴娘们在一楼等着,接收到新娘的信号,立刻上前,护着她松手,迅速给她整理好裙摆,这才笑着把她交给同样在边上等待的父亲。
在新娘挽着父亲的手臂慢慢走向新郎的过程中,孟宴臣和颜慈都暂时把刚刚的话题抛到脑后,面带微笑地鼓掌。
余下的环节便是婚礼的常规项目,新娘也讲述了自己与Dan认识的过程,但明显心路历程更加跌宕起伏,中途好几次都想提出分手,完全不像Dan一开始说自己“因为喜欢,所以我向她发去了一起出门的邀请,我们随后在校园的草坪上接吻”那样痛快,听得现场很多宾客掏出手帕擦眼泪。
孟宴臣此前读过关于“不同个体对同件事的所感差异”的文献,其中,作者专门将“性别差异”单独列为一个条目来分析,所以他大概知道有的时候夫妻双方对同件事的态度完全不同的根源所在。
现在听见新婚夫妇共同忆往昔,他也很是感慨。
在他看来,自己的高中生活其实相当寡淡,除了上课就是那些刷脸赚人脉的活动,丰富程度还比不上他跟父母去一次饭局的所见所闻。但架不住就是有很多人会给他安上“风云人物”的头衔,甚至一口一个“孟家少爷”,回回听得他心烦意乱。
人和人之间确实不同,在他看来稀疏平常的东西,或许就是别人眼里最宝贵的资源——他刚进国坤就明白这个道理了。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当初他交给颜慈的那张名片也是如此,在他看来只是随手搭个桥,但对颜慈来说,或许是帮助她得到幸福快乐的跳板。
结束婚礼庆典,大家转移到自助餐台就餐。
孟宴臣实在不想在这样的场合还成为人群之中的焦点,但Dan似乎不这么想,还专门捏着香槟杯过来找他聊Young Celtic的事情,他们身边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大家几乎都是奔着新增“国坤孟宴臣”这个绝佳的人脉资源来的。
他的注意力自然不在这上面,考虑到得给新人面子以及Dan是国坤最近八位数大项目的合作方大老板,他还是客套地和对方聊了几个来回,余光瞥见对面的颜慈已经在大快朵颐,心情反而好了不少,和身边的人也客气地来了两杯。
让他没想到的是,颜叔叔随后坐在了颜慈身边,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张了几次嘴,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反倒是颜慈先打破这样诡异的僵局,放下刀叉,扭头看向父亲:“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是很久没见到你,很想你。我和Cathy都以为你今天也不会出现,所以,再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很惊喜。”
“到底是想我,还是想什么人,你心里清楚得很,不是吗?”
“囡囡,周围人多,我不想和你起矛盾,这样会伤害到你。我是你父亲,作为父亲,我想我的宝贝女儿,这不是错事,你不必这么警觉。”
“原来你知道你是我父亲,而不是锻造下一个我母亲的工匠,真是难得。”
“囡囡,我早就说过,你是我的掌上明珠,不是工具,更不是谁的影子,你为什么不信呢?”
“我拿什么相信呢?这些话,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为什么不说呢?是你的专情人设在Cathy身上也开始变得不好用了吗?还是说,你突然发现你move on不了了,终于明白你的‘掌上明珠’和你的初恋确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还是想在半身入土的时候找回青春激情?Daddy,我把RAM的offer给你看的那天,你给我的巴掌,你觉得现在还疼吗?你现在看到的我,究竟是我,还是你当年在RCM看到的妈妈呢?”
这话可谓是相当难听,所以颜叔叔那瞬间皱起眉头,下意识握紧了那把泛着银光的叉子。
孟宴臣明面上在优雅进食,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对面的父女对话上。
不知为何,他的心始终悬得老高,听见“巴掌”这个词时,更是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听他们谈话的过程中,他心里的疑惑不减反增,但……越往后,有些问题似乎有模糊的答案了。
比如他始终好奇颜慈的惯用手问题。
之前不管是在学校琴房外看她拉琴,还是去听她作为首席的乐团演奏会,他都发现她左手拉弓。但那天在疗养院,坐在妈妈跟前,她是右手拉弓——在他看来,这才是正常的姿势。
回想起她妈妈左手拉弓,再听见颜慈此时对父亲字字带刺的回应,他觉得自己能大概拼凑出个说得通的答案来。
问题在颜慈的父亲……或许还有她的亲生母亲。
他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她妈妈是Julliard的小提琴教授,还有在RCM的学习和教学经历,而她却在RAM完成学业,这明显不对等,她的家庭或许根本就不能接受她去R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