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咽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不自觉便瞪大了眼睛。
看她这样,林黛玉先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打趣道:
“快喝你来的罢!理她呢!
不过玩笑两句,再给她两个胆子,她也不敢连口茶也不许你喝的,不怕老太太剥了他的皮!”
说着,又瞪王熙凤,
“你可缓着些吧,没早没玩地操心,累病了也不知道悠着点,这会子还只管打趣别人,再不知道个修身养性,我看你可是清减了好些,还不好好养着!”
“是,林姑娘教训的是,我这不是正养着呢么。”
王熙凤也不生气,只管听着,等她说完了,才吩咐平儿,
“我喝的牛乳茶,你去照样儿沏几盏来,四妹妹试试,若是觉得好,回头我送你些。
你如今年纪小,身体也不好,总喝些浓茶对脾胃也不好,不若试试这个。”
又看迎春和林黛玉,
“你们也尝尝吧?虽然茶香是差了些,不过兑了牛乳进去,对身子好。”
“显见得咱们是沾光儿的了。”
林黛玉轻笑,不过到底也还是尝了口,直说味道还行,只是并不合她的脾性,迎春也只摇头,说是喝不惯,倒是惜春,虽然依旧“哼”了王熙凤一声,却将一盏奶茶喝了个尽。
“觉着如何?
若是喜欢,我叫平儿给你送去,还有二妹妹,这是我昨儿新得的两套书,你知道我也看不进去这些东西,刚好你来了,我这也算我谢你们难得来看我,又送了这样大礼。”
王熙凤说着,又看向林黛玉,顿了顿,开口却是,
“我这没有笔墨纸砚,你把你不用的文房四宝回头给我送些来,我近日无聊,偶尔翻翻佛经,或是写几个字,倒是也有意思。”
林黛玉好笑,要论今日所送之礼,迎春、惜春两个送的,不过是些精致刺绣,再就是摆件玩意,便是加到一起,也不及她那一颗老山参的一条须子。
偏偏这王熙凤说是要谢,却只送她们,不仅没送自己的份,反倒是开口跟她要起了东西。
“这倒是也不难,等我回去了,收拾些笔墨宣纸,让紫鹃送来给你。”
林黛玉不是那样小气的人,况且也知凤姐素日待自己从来细心周到,也不当真计较,一口应下,只劝道,
“只是你如今还是要以静养为主,佛经虽可看,可这些东西到底太费神……”
她话没说完,外头便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笑声。
众人齐齐回头看去,便见又有一少女盈盈走进,人未进门,笑语先闻,
“颦丫头快别说了,凤丫头什么时候看得进去那些了,她不过同你玩笑罢了,偏你还当真。
若是真白白送了来,只怕反倒要玷污了那些东西,更有那起子嘴碎的下人看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
咱们是做主子的,虽然不与他们介意这些,可倘或说出什么不好的,不提你和凤丫头感情好,倒要误会了你嘲讽凤丫头不认字,岂不是反不好了?”
薛宝钗一边说着,一边笑着走了进来,又对王熙凤道,
“参佛最要悟性,多少寻常读书人看了那些,都要移了性情,何况你我?
我那里还有好些书,是当日我父亲在时教导我所用的,增广贤文也有,四书也有,甚至前儿我还翻出来本礼记。
你若实在闷得慌想看,只管让平儿去我那里要去,只别太为难自己了,如今你身子不好,还是该好好将养为要。”
她这话说完,几人都沉默下来,迎春惜春互相看了眼,却皆不言语。
林黛玉瞥了薛宝钗,转过头去,微一勾唇,正要说话,王熙凤却轻笑出了声。
“怎么?我说了什么笑话吗?”薛宝钗看她,似乎颇为不解。
“你没说吗?”
王熙凤看她一眼,忽然又笑了起来,
“你的书果然太多了些,连《礼记》便是四书之一也忘了。
我可不敢借你的来看,回头连我混忘了,可不也成了个笑话了。”
薛宝钗果然脸色一僵,正还想说话,王熙凤却已经转向林黛玉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刚好你今儿来一趟,我也不必再费心去请你了?”
“好。琏二奶奶的话,谁敢不听?”林黛玉轻笑,也不再理会薛宝钗。
几人又说了会子话,王熙凤果然让平儿吩咐下去,以后每日除王熙凤处,另也送一份牛乳往惜春那里,又将那奶茶的方子告诉了惜春,不过是她前世里喝着玩的东西,惜春却觉新鲜有趣,记了下来,和迎春一同告辞。
薛宝钗先还有些尴尬,不过姊妹们很快玩笑几句,也就浑不在意了,待到和迎、惜二姊妹一道离开时,已经面色如常。
“你且等等,我还有话。”王熙凤看了眼走在最后的林黛玉,忽然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