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恕罪。”
丰儿唬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到底避开了头脸,只是手上还是被洒了个正着。
“太太恕罪。”
滚汤的热水烫得她皮肤热辣辣的疼,眼泪立刻就滚滚落了下来。
却还不敢哭。
她赶紧跪了下来,口称“太太饶命”,连头也不敢抬,只是到底声音发颤,身子也抖个不住。
“太太消消气,她一个小丫头子,知道什么,没得和这样的丫头生气,倒是失了身份。”
彩霞也唬了一跳,赶紧上来劝。
“都是你!连个茶也不会伺候,还不赶紧下去!在这里没得惹太太生气。”
沈嬷嬷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也拦在了丰儿前头,状似无意地挡住了王夫人视线,回头呵斥她道。
“是。是。是我的错。”丰儿声音发颤地又磕了个头,这才叫小丫头子扶了下去。
王夫人刚才是一时气血上头,此时被彩霞劝了几句,又看了那丰儿手腕上烫出来的水泡,也冷静了下来。
只是她自忖主子身份,便是要说什么,也不好开口,便只眼见着丰儿被扶了下去。
“太太消消气,不过是个丫头子罢了,不值当的。”
彩霞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给王夫人拍背,又有沈嬷嬷赶紧送上了新的茶水点心上来,又让小丫头子赶紧上来收拾了地面。
一行人忙忙碌碌地折腾了半晌,王夫人也终于息了火气。
她喝了口茶,清清嗓子,正要再说什么,却听得里头终于有了动静。
几人立时齐齐回头,却见王熙凤已经扶着平儿走了出来。
王夫人起身,正要说什么,却被王熙凤抢先一步,开口笑道:
“平儿,还不给太太换了菊花茶。
太太最近看来有些上火了,不好在自己屋里发作,来了我这里,怎么敢不好生招待。”
彩霞、沈嬷嬷等都正要上来行礼,就听她突然这么一席话,当下都有些猝不及防,竟就愣住了。
“你说的什么话!谁说我上火的!好个不懂礼数的丫头!见了长辈不行礼,开口还这般阴阳怪气的!我王家就是这么教你的?”
王夫人率先回神,立刻怒道。
“太太别生气,王家教导我,自然没有教导太太这么用心。
比如这探望生病之刃,我就从来没学过,要等晚上人即将就寝之时,偏要将人唤醒,这等礼数,当真从未听闻。”
王熙凤轻笑,并不恼怒,连声音也未抬高。
“你……你……
若不是看在你方才小产的份上,当真要好好教教你礼数!”
王夫人气到手也在抖了。
一旁彩霞见了,赶紧上前,一边拍着王夫人胸口,一边给她递了个眼色。
“丰儿呢?往日里不都是她上的茶?”王熙凤却恍若未闻,回头只管问上茶的沈嬷嬷。
“丰儿不小心打饭了茶盘,我让她下去了。”沈嬷嬷忙笑回,一边手脚麻利地下去了。
“是么?想是太太身份尊贵,往日里伺候我的丫鬟,确也不配给太太奉茶了。”
方才顺过气来的王夫人闻言又是一梗,待要发作,却见王熙凤根本没看自己,仿佛随口家常一句话罢了,说完便端了茶杯,低头喝了一口。
抬头看王夫人依旧冷冷看着自己,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煞是好看,王熙凤放下茶盏,这才不紧不慢地笑问她:
“太太来,是单为着瞧瞧我,还是有什么话要说的?
听平儿说,太太来了好一会了,说是定要瞧瞧我,才能放心离去,想是关心我了?
既然如此,太太只管放心,这两位太医的药我用着很是不错,眼见得身子是一日好过一日了,想必很快可以恢复如初,到时候也便可以重新帮着太太管家了,也不用太太再如这几日般辛苦了。”
王夫人听问,又被彩霞拉了拉身后衣袖,这才想起今日前来的目的。
强行挤出个笑来,对王熙凤道:
“正是呢。你这才刚小产,很该养一阵子的,不必急于一时。从前你没国门时,我也是一人独自管家的,也没什么,还是你这身子要紧,该好好养一阵,才能康健,也好为琏儿再生个子嗣才是。
他与你这些年来,虽然夫妻和睦是好,可你们总没有个孩子,到底叫人担心,也替你们着急。
这一向你又每日管家,操了多少心,我都是知道的,只是心里疼你,面上却也为你做不了什么,便是今日来,也是斟酌再三,只怕来多了耽误你休息,只是一直不来,到底不安啊。”
她一番话说得声情并茂,几乎要连自己都打动了。
末了,还逃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一副真心实意替王熙凤担忧的作派。
王熙凤心下冷笑。
话说得有多漂亮,就越衬得她此刻的行为有多可笑。
如果真是关心自己,何必这个时辰才来?
她每日的作息,满府里上下稍加打听,便可知道。
可是王夫人显然不清楚,因为她就不想关心。
在她的逻辑里,关心一个小辈,便是这样偶然想到了,便一时兴起过来,说两句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