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27,晚秋。 清晨,雨后微凉。 大地逐渐泛黄,满树枯叶如同垂垂老矣的老人,一如这日薄西山的大明帝国,以及即将油尽灯枯的天子。 皇权至上的年代,天子的生息处处牵动着这个帝国的安稳与动荡。 皇帝无子,何况在这非常时期,有心人开始蠢蠢欲动,阉党,东林党,勋贵...各方势力集团蓄势待发。 作为当今天子之胞弟,信王朱由检极受皇帝看重,自然不可避免的被卷进了这场纷争。 此时此刻,这位信王正躲在王府内的藏书阁读书,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浑然未觉。 信王府太监总管王承恩在门口来回踱了几步,看着紧闭的房门,又看了几眼门口的太监宫女,犹豫了几天后,他在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咚咚... 听到敲门声,屋内传来年少亲王的声音。 “何事?” 少年人稚嫩的声音,却给人一种老成稳重的语调。 王承恩微微躬身,双手放于前,恭敬道:“奴婢有些话想对王爷说。” 屋内的朱由检沉默片刻后,道:“进来吧。” “是。” 王承恩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后看向左右太监,宫女,侍卫:“尔等退开数丈,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屋!” “是,王总管。” 众人闻言各自远离了屋子数丈。 王承恩推门而入,看到的是正捧着书本坐在桌案前的锦衣青年。 借着桌案上的烛光与透过窗台的阳光,他依稀看清了书籍封面上的【史记】二字。 王承恩倒是不觉得奇怪,自家王爷从小就喜欢读史书,每每读到曹操之流的权臣把持朝政,还会面露愤慨之色。 只是今日少年人格外的平静,看起来似乎心境又提高了许多。 朱由检左手捧着书卷,右手指轻敲桌案,静静等待王承恩开口。 “奴婢参见王爷。” “无需多礼。” 小心翼翼关上房门后,王承恩俯首跪地,恭敬道:“奴婢本不该僭越,只是...值此非常时期,王爷怎可闭门于府中。” 作为王府老人,他是看着信王长大的,也深知这位家主的志向。 然而在这个即将新陈代谢的关键时刻,他却什么都不做,只是一味的在家中读书。 哪怕是一直恪守本分的王承恩,也不免有些坐不住了,不惜违背一直以来的秉性出言提醒。 朱由检缓缓放下手中书籍,从椅子上站起身,怅然道:“本王知道伴伴想说什么,可本王又能做些什么呢?”明明说着惆怅的话,嘴角却带着笑。 伴伴,这是前身对于这位王府总管的称呼,初来乍到的朱由检并不想更改。 哪怕自身与前身性格迥异,也需要一个逐步转变的过程。 他如今已不是横扫六合,威压四海的始皇帝,虽然此身亦是身份尊贵,离帝位仅一步之差。 但...赢政深知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的道理。 前世他为秦王时,可以在亲政之前对吕相隐忍,这一世自然也可以暂时蛰伏。 三日时光不足以让他完全了解两千年后的世界,但已经初步看清了京师内的局势。 皇帝病情日渐加重,神器易主只是时间问题,嬴政...也就是如今的朱由检认为,当下只需要静静等待即可。 做得太多,反而容易引人忌惮,毕竟他如今还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 王承恩想了想,沉吟道:“近日魏党蠢蠢欲动,似有谋划,王爷不妨与朝中大臣联系,未雨绸缪。” 按照当下的局势,朱由检是最有几率继承帝位的人。 子承父业,兄终弟及。 皇帝没有子嗣,第二种传承方式的优先级被无限提高。 朱由检盯着王承恩看了半晌,笑道:“本王若是在此时与朝中大臣勾连,皇兄会怎么想?魏党之人又会怎么想?” 他观察过这位王府总管,又结合前身的记忆,已经能够初步判定,这是一位忠仆,倒也不需要过度隐瞒。 接下来若是一切顺利,免不了要用到这些贴身心腹。 不过想到“心腹”二字,朱由检心中便隐隐作痛,大秦的江山竟是让赵高这厮间接给倾覆了。 他第一次读到这段历史的时候,差点没忍住把这本史书给撕了。 “原来王爷心中早有决断,是奴婢僭越了。” 王承恩心中恍然,原来自家王爷不是什么都不想做,而是不能主动去做。 皇帝本就有传位之意,信王已是当下最有机会的继承人,这时候不该是他去找他们,而是他们来找他! 其实朱由检还有一番话没说,以他当下的身份,若是表现出太多锋芒,反而会引起那些大臣的忌惮。 毕竟,不是每个臣子都希望皇帝雄才大略。 也许,一位中庸的地位更符合野心家的利益。 “启禀王爷,陛下召见。” 屋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 近日皇帝召见频繁,言语间无不表现出托付神器之意。 “嗯,退下。” “是。” 一旁的王承恩闻言,知道信王离帝位又近了一步。 天子病重后屡次召见,除了托孤还能是何事? “伴伴,你觉得嬴政是暴君吗?”轿子里,朱由检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王承恩没想到信王会突然这么问,沉思片刻才答道:“奴婢见识短浅,不过根据先人评说,始皇帝有功,亦有过。” “既有后人言说秦亡于暴政,亦有人称其为千古一帝。” 千古一帝么? 朱由检自嘲一笑:“可是这位千古一帝却犯了一个大错,致使大秦二世而亡。” 其实他也不确定,如果继位的是扶苏,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