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晌午,我正在招呼客人,打门前路过一对衣着精致的男女,我瞧着那女子似是想进来瞧瞧,便想着主动招呼两句,没等走出去,那女子偏过头对男子说话去了,我便瞧见了那男子的侧脸——那绝对是孙一鸣!我做鬼都不会忘记他的样子!”袁大嫂凄厉的哭喊道。
候在二楼服务雅间客人的小二听见这声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敲了敲雅间门,问:“两位客官,里头可需要些茶水?我给您添些水!”
李舒妄忙大声回应道:“不,要的要的,麻烦给我上一壶热热的普洱来。”
小二松了口气,应了句:“好嘞,您等着,我这就给您泡去。”
袁大嫂被小二这一喊,情绪总算是稳定下来,拿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通,又吸了吸鼻子,尴尬而难堪地冲李舒妄笑了笑:“小舒真不好意思,你一个大闺女我还让你……”
李舒妄连忙摇了摇头:“大嫂你跟我说这个作甚?我虽然口里喊着老廖老廖,但你也该知道,我把他当大哥看。哪有妹妹能看着兄长受难还无动于衷呢?”
刽子手这行一般是世袭的,老廖的刽子手便是从他父亲手中继承而来。不同的是,因为当时衙门人手紧缺,老廖父亲同时还兼着仵作的职责。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老廖父亲收了李忠做徒弟,又把仵作一职让给了李忠,老廖则理所应当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成了刽子手。
若是按这样算,老廖是李忠的师弟、李舒妄的师叔,但是老廖是老来子,年纪比李忠小个近二十岁,比李舒妄却大不了多少。李舒妄老觉得喊叔就被老廖占便宜了,所以打小就喊这位师叔老廖,这么些年相处下来,两人说是情同兄妹也不为过。
“那,小舒,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当时他走的时候就说了绝对不会放过我。他若是冲了我来,我烂命一条赔他便是!左右我欠了他孙家,欠了他大哥的!可,可万一这畜生是冲着老廖和茂荣来的,我、我!我和他拼了!”
眼见袁大嫂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李舒妄赶紧掏出了怀中的帕子给袁大嫂,安慰道:“大嫂你别急,你当时看见孙一鸣你躲了么?既然躲了,他便不一定瞧见你了。二则,便是他瞧见你了又如何呢?”
袁大嫂吸了吸鼻子,对李舒妄说:“小舒,你不知道孙一鸣有多龌龊!”当年之事李舒妄所知尚不是事情全貌——有些事儿她说起来都怕脏了这丫头的耳朵!当初若不是她拼死抵抗……
李舒妄闻言心沉了沉,同为女性,袁大嫂脸上的难堪之色意味着什么,她多少可以猜到些许。但她想了想,还是说:“大嫂,我不乐意听你说你欠孙家什么。你自十五岁嫁给孙一泽便给孙家当牛做马,上奉公婆,下抚弟妹,哪一点做得不对?他孙一泽色胆包天、胆大心空,被人做了局、赔了身家,倒是一死百了了!你还得还钱给债主,还要养他弟妹。他孙一鸣但凡是个人就该给你磕头认错!可偏偏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他想拿牌坊为孙家造势、为自己博名,便想把你圈死在孙家,这畜生凭什么!?再说了,你真跟他同归于尽你想过老廖和茂荣没有?他们父女两该怎么办?”要李舒妄说这孙家根子上就歪了,一个见利忘义、□□熏心,一个钻营权势、猪狗不如!
袁大嫂被李舒妄说得泪水涟涟,孙家所行所举她不是不委屈。但时人要求女子柔顺自矜,哪怕是皇帝明文鼓励寡妇再嫁,民间对此亦是多有议论;她这些年听了太多的闲言碎语,甚至娘家对她改嫁也颇有微词!这叫袁大嫂不由得生出当年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的念头:她就该给孙一泽守寡一辈子、就该被孙家敲骨熬髓,这才是个好女人该做的!
可这么些年,哪怕袁大嫂知道自己“错”了,她也丝毫没有要改的意思。
袁大嫂想着,错了就错了,大不了死了之后叫阎王把她丢进油锅里炸、丢进火山里烤吧!反正她只要还活在这世间一天,她就要跟老廖、茂荣好好过一天!
想到自己闺女还有瘸腿老汉,袁大嫂的惶恐无助又变成了无边的勇气,她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她现在的日子!
“那、那小舒,那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李舒妄指了指被敲响的雅间大门,道,“先喝些热茶,再好好点上几个热菜,咱们边吃边想。”
“对对对,点菜点菜!哎呀你看,我都忘了这个事儿了!”袁大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请别人来吃饭,菜是一个没点,还拉着人哭诉半天!
李舒妄笑了笑,唤小二进来,点了清蒸鳜鱼、葱烧芋艿、水蒸蛋还有个莼菜汤。
其他菜倒还好,时鲜的鳜鱼实在不便宜,酒楼做又要加几成价!袁大嫂节省惯了的人,听见李舒妄点的菜,咬咬牙,硬是一个字没说。倒是李舒妄,小二同她确定菜色之后,她想了想问了问:“你们家馅饼今日还有么?”六福居的六鲜饼很是出名:馅料不定,以当季当日后厨能买到的六种最新鲜的食材做馅儿,用半烫面做皮,半煎半炸而成。外皮焦脆,内部软韧,馅心鲜美流汁,堪称一绝。
“哟姑娘可真会吃,点的菜都是咱们六福居的招牌菜。”小二先赞了一句,随后又说,“要说往日这个点儿还真没了,不过今日本来定了桌有六鲜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