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被打断,原是李闻歌从一旁拉了他一把,蹙眉道:“何故如此心事重重,险些撞上柱子了。”
“没事,没事,是小的昨夜睡得不甚踏实,走路连看路都忘了,真是毛燥。”
李闻歌轻笑,“一个两个都睡不好,这宅子里莫不是有什么东西?”
“诶呦姑娘这说的是,宅子里是福气,福气盈门,喜得人睡不着觉,心里头惦念着大姑娘好事将近,兴奋着呐!”
俞老爷子的身影立在不远处,他这溜须拍马的话也是张口就来,生怕惹了东家不快。李闻歌对他这避左右而言他的话也心知肚明,抬手教他不必跟上,自己走至堂前打了声招呼,跟着俞老爷子进去了。
堂内壁烛未点几盏,李闻歌开门见山,“老爷传在下前来,可是要将玉观音交与在下?”
“本意如此。”他捋了捋短须,啧声道,“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天未明,老夫便请人一道去了后祠,将观音娘娘请出来,但……”
“只怕是此举冲撞了菩萨,抬像出堂时,垂下的那只佛手处断了半截,吓得老夫立刻便又请了回去。”俞老爷子抬手摸了摸额头,揩下一手的冷汗,“若是触怒了菩萨,只恐我家姑娘的身子要遭殃。”
“她身子本就弱,实在经不起折腾,故而老夫特意请姑娘前来,就是问问姑娘的意思,可否再等上几日。”
“待我家姑娘婚毕礼成,届时老夫请法师掷杯问示,再看能否请菩萨出祠。”
民间的信仰不可破,李闻歌自然明白。抬眼看向俞老爷子那双掩在长眉下担忧的眼睛,看着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大抵是真的怕了。
也足以验证,这尊观音像的确有蹊跷。
那日封离初初接到绣球,她原本也只想着顺着话说,只要表示对这些聘礼钱财不满意,一切往天价上扯,自然能让封离脱身出来。
但他们却并未与她纠缠多久,她方一发难,扬言要俞家金楼最好的东西,面前的掌事便脱口而出,目的直指镇堂之宝。
可这镇堂之宝是什么,不就是俞家二老一句话的事么?门外人总归是门外人,说什么便是什么,若是这观音当真尊贵而舍不得,搪塞过去也就罢了。
地契房契,什么不能当做所谓镇堂之宝,而一定要是那货真价实的金玉观音像呢?
她当下便觉不对,趁着人声纷乱,这样的刻意为之或许能麻痹旁人的思索,使一切在安排下变得理所当然。
直至俞老爷子携夫人前来,当真要把这观音像许给她的时候,她才终于确定:
这尊观音像哪里是一个舍不得的宝贝物件,怕是一个巴不得快些送出去的烫手山芋。
演出来的担忧与真切的担忧终究还是有区别的。正如那晚,为了情节逼真不令人起疑,又是晕厥又是吹胡子瞪眼,最后咬牙切齿地同意。又急着操办婚事,又急着今日便要将神像请出来,美其名曰怕她着急——
到底是谁在着急,不是很明了吗?那时眼里的担忧,和如今眼里的担惊受怕,真的是一样的吗?
今日请神像前不曾掷杯问盏,如今冒犯了神灵又怕神灵怪罪,这才想着暂缓一缓,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解决,不矛盾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势必是见不到那传闻中的观音像一面了。李闻歌识趣地点了点头,“是啊,冲撞了神灵是大忌,一不小心可是要遭罚的。”
“既然观音娘娘不愿出面,那在下便再候几日,只等老爷何时传我再来这祠堂一趟了。”
“自然,老夫定不会食言,还请姑娘放宽心。”
……
待她回到蒂罡的卧房门前,见里头已有人来了。
封离站在廊外,远远见着她的身影便迎上前来,“恩人,可有拿到那尊玉观音?”
“没有。”她依言摇头,“有问题的东西,不会那么轻易就让我拿到。”
“有这个空当等待,不若我自己去找。”
“确是如此,若恩人想要尽快破了这桩邪事,还须早些查探。”他侧身与李闻歌一并走至门前,“方才梦留医师来了,正在屋内疗伤。”
李闻歌点了点头,敲了敲门走了进去,“如何了?”
“这毒少见,你们遇上妖怪了?”梦留将蒂罡肩头那块缝合的伤口又撕开,里头虽而刮过毒,但余毒未尽,连新肉都长不出来。
蒂罡躺在榻上,细镊夹着他的烂肉,一点一点割开,疼得他龇牙咧嘴,还不忘张口说话:“可不是啊、那妖怪厉害着呢……啊!”
“求您轻点手,太疼了——”他张着嘴,又继续道,“你说这妖怪有本事、有本事就挠个厉害的,挠我算——算怎么回事!啊疼疼疼!”
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往站在床边的封离身上瞥,这时候还不忘指桑骂槐,李闻歌见状差点笑出声来:“疼也堵不住你的嘴,还有功夫说话呢。”
蒂罡无所谓地瘪嘴,心下暗爽:这小子现在指定不敢出声,心里难受着呢。早间他来自己屋里,自己连讽带刺直至梦留从外头进来,也没见他还过一句嘴。
哎呀,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趁着他来赶紧多阴他两句,免得他给人家做了上门女婿,以后桥归桥路归路的再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