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来,激动地喊起来,“我在古书上看过,最早我们对抗黑暗兽的时候,它就是黑暗兽的主力。后来不知什么缘故不再出现,因为它只会自爆,其响如第一声春雷,我的祖先于是就称它们为惊蛰。”
“惊蛰吗?倒也恰切。”燕离道。
羽骏对流木冰见兴奋道:“冰见大人,可否将惊蛰转卖给我们海族,我们一直想研究惊蛰的构造,好制造出对应的兵器,来对抗黑暗兽。”
流木冰见道:“卖就不必了,海族也算是对抗在第一战线的,没有你们世代的努力,人族也没有办法安生。此惊蛰就送予海族,聊表敬意。”然后看了看沈流云,意味莫名地笑了笑,“好了,我们先且散去,给他们姑侄二人叙旧的
空间,我想他们应该有很多话想跟对方说。”
六年的时光,只为了一件事努力,查阅典籍,推论,考察,筹钱,制舟,召集帮手,这种种一切,绝不是一笔“情深意重”就可以带过的。
众人表示理解,纷纷离去,甲板上就只剩了姑侄二人。
“姑姑……”燕离眼眶发红,有许多的话想说,又不知从哪里说起。
沈流云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燕离,转身走了,过不片刻,又回来,抬了把椅子,在燕离面前放下,“坐下来。”
“姑姑?”燕离疑惑着坐下。
沈流云取出剪子,帮燕离剪起发来,“七年前,你本该就二十成年,按照我们那里的传统,要及冠,取字。姑姑在出任书院教习之前,是大学阁学士,这个资格还是有的,连字都给你想好了。梵为清净,寂静之意,取字‘知禅’,你以为如何?”
燕离道:“禅是一种浑然无我的境界,正是相宜呢。”
沈流云道:“可我知道,在完成复仇之前,你是不会取回白这个姓氏的。因为你了解你爹爹,我义兄一生忠君爱国,他若是在天有灵,绝不想看到你复仇。”
燕离道:“姑姑已经知道了。”
沈流云道:“我知道的,远比你以为的多。”
燕离道:“我却不知姑姑何时跟海族有了交情。凡得到总需要付出,海族想从姑姑身上获取什么?”
沈流云的动作一顿,面庞上露出一瞬间的挣扎,但很快宁定,“好了,胡子自己刮,姑姑这一生教书育人、治病救人,现在为了你,都快转行当剃头匠了。”
燕离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露出本来面貌来,一面笑道:“若是只做我一人的剃头匠,那真是再好不过。别人怎么配让姑姑伺候呢。”
“你就配了?”沈流云捏了个除尘咒,使燕离头脸焕然一新,又帮忙束冠。
燕离收拾干净头脸,坐在椅子上,抱住沈流云,把脸贴在她的肚子上,“姑姑,这几年我常常想念你做的饭菜,常常想过去的时光,想到你为了救我,耗尽了寿元……”
“你不也为了救我,跟曲尤锋死战,让诅咒侵蚀,把我推出白阳宫……”沈流云温柔地抚摸燕离的头。
“可是对不起……纸鸢……我没能保护她……”燕离双肩耸动,“她在我眼前,受尽折磨而死……受尽折磨而死……”
“不怪你……不怪你的……”沈流云心中一酸,眼泪就奔涌而出,“哭吧小梵,哭出来就好了,你还有姑姑,姑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小的时候可以哭,因为宣泄的是委屈和悲伤;长大之后不能哭,因为失去的是力量和勇气。
可无论小孩还是大人,往往只有哭出来,才能得到释放。不然,就如同关押在恶狱的囚犯,永生不得解脱,直至腐朽。
压抑了六年的悲痛,如同孩子一样,在这时刻宣泄出来。像亡魂的哀唱,在恶狱里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