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今安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说:“这几日还在倒春寒,可莫冷到身子。”
“多谢陆兄关心,我下回定会记得添衣。”
沈钰裹紧身上的狐裘,还以为在冲他说,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
紧跟的侍从突然上前,趴在他耳畔一阵嘀咕。
沈钰无奈地应了声好,就朝陆今安一挥手,“陆兄,大哥叫我回府,那便先走一步。”
话罢,他朝苏唤月恶狠狠瞪了一眼,“把我的折扇还我!”
苏唤月也没惯着他,同样恶狠狠地瞪了回去,把扇子丢到他手上,说:“慢走不送!”
见他和一众随从消失在街口,苏唤月解脱似的垂下绷直的肩。
她看着青石板上余留的斑斑血迹,还有彻底染红的凤阳花,仍觉心惊。
“虽然修好了,但就像没修一样。”
“天意要我摔下马,我也不得不从。如若当时没修好,怕是还会殃及无辜。”
苏唤月忽地偏头一笑,“你帮我一次,我也救你一次,咱俩之间,你还没还清。”
原以为是“两清”,陆今安挑了挑眉,问道:“怎么没还清?”
“唔,你对我是帮,我对你是救,救和帮当然不一样啦!”
“那算在你坑我的一成钱上吧。”
“不够,我都认识哥哥这般久了,却连你的名字也不知道。”
陆今安叹了口气,像安慰邻家妹妹般,柔声道:“我姓陆名今安,字时宁,取今时安宁之意。”
“今时安宁,”苏唤月一字一字读完,高兴地点点头,“时宁哥哥,我记住了。”
陆今安从袖里摸出一个小瓶,借着身姿的遮掩塞进她手里,若有若无的药香飘进鼻翼里。
苏唤月双手捧着,问:“这是何物?”
“此膏药名为玉生肌,涂抹在伤口上,可祛疤褪痕。今日之事,还要多谢苏娘子出手相救。”陆今安道。
那道血痕仍在隐隐作痛,她攥紧手里的药瓶,细腻的触感上还残有余温。忽然感觉到,眼前的人好像没那么冰冷了。
再抬起头时,只见马大娘步履匆匆地走来。苏唤月忙迎上去,“阿姊,那女娃送回家了吗?”
“可是个不爱说话的,我问了好几遍都不搭理,气得我差点把她丢在半路,后来还是她阿母认得我,自己找了过来。”
“还有你,”马大娘轻轻揪住她的耳朵往上提,“瞧瞧你那小身板,过沙鸣关的时候,都得抱个石头,要不然就被风吹跑了,还敢往上冲,砍头的事敢不敢往上冲?!”
苏唤月连连认错,“阿姊阿姊,我错了,砍头的事谁爱上谁上,我惜命,绝对不会上的。”
“那女娃是女娃,你也是我的女娃啊。”
只一句话,苏唤月双眸微睁,泪水就聚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她现在也是有家的女娃啊……
她跌跌撞撞地随马大娘回家去,不忘转过身向陆今安点头示意。
恍惚间,她好像又看到了那块“呆木头”上扬的嘴角。
日子随沨县里渐暖的熏风咻忽而过,苏唤月正洒扫后院,抬眸便见那树投下浓密的绿荫。
算起日子,她来沨县已一月有余,大抵摸清周围的路况,也和街坊邻居聊得起劲。
每天不是砍柴,就是借废弃的边角料练习木工。马大娘对基本功可盯得紧,苏唤月喊累偷闲的机会都抓不住。
乌居马具铺以前主要做马鞍和辔头。尤其是马鞍,借阿翁传下来的独特技艺,做得安全舒坦,模样和拼接方式都与别家不同,曾广受好评。
但也是曾经的事了。
听到前堂哐当作响,苏唤月连忙放下扫帚,笑着上前迎接。
马大娘取下斗笠,掀开菜篮上的蓝布,冲她一点头,“看看,我给你带了啥好玩意?”
苏唤月好奇地凑近瞧上一眼,喜悦便像烟花,在眼里噼里啪啦地绽放出光芒。
她装作不在意地摇摇头,“这颜色太艳了,我不喜欢,阿姊拿去退了吧。”
“这哪行,你个枝头正盛的花,怎么能整天穿伙伕的裤装,又或那洗得掉色的衣裙。”
苏唤月忍不住搓了搓篮里的新衣,那手感柔滑细腻,一摸便知是上好的绸布。
可自从修完上次的辔头后,马具铺几乎没接到什么赚钱的活,也快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了。
“你莫要担心,阿姊之前做活时,还攒了一些钱,不会让你饿肚子的。这马上要到凤阳节了,到时候各家女娘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我家可不能丢了脸面。”
苏唤月作了个甜蜜的笑,挽住马大娘的胳膊说:“好,我就知道阿姊最好了。”
“我让你做的板凳,咋样了?”
“昨晚就赶完,等着你去检查呢。”
马大娘捧着那长条凳左右打量,满意地点点头,“还行,看着挺牢靠。”
话语刚落,一条腿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苏唤月尴尬地挠挠头:……
“还有这边锯得太窄了,”马大娘露出无奈的笑,继而换了话题,“你女红做得怎么样?”
这回,苏唤月骄傲地挺起胸膛,“我阿母的女红,可是闻名